那枚光茧最终还是没能彻底爆开。
它像个漏了气的皮球,在空中挣扎着瘪了下去,被一道赶来的灵光卷住,狼狈不堪地逃向了远方。
潮音山的厮杀声,似乎也跟着远去了。
可燕来峰的死寂,却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巨响彻底捅破。
不是一声。
是四声,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开的闷雷!
轰!轰轰轰!
声音不是从天上来的,是从地底下,从山脉的根基深处硬生生拱上来的!
张玄远脚下的大地猛地一跳,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得离地半尺,又重重砸回地面。
他脑子里嗡的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那股震荡顺着脚底板,沿着脊椎骨,疯了一样往天灵盖上钻。
山在晃。
不是摇晃,是像筛糠一样,高频率地剧烈抖动。
他死死抠住身前的阵旗杆子,指甲缝里瞬间就渗出了血。
视野里,东边阵眼方向,那片刚刚由三十名修士合力撑起的光罩,像个被顽童拿石头砸中的肥皂泡,连一息都没撑住,就“噗”地一声,碎成了漫天光点。
“结盾守脉!”
张乐乾那嘶哑的吼声还在半空中飘着,可他身后的三十名修士,一个个脸色煞白,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血。
离得近的几个,耳朵和鼻孔里已经淌出了暗红色的血丝。
完了。
阵基……被破了。
护山大阵赖以为生的灵脉节点,被人生生砸断了!
就像大树被人砍了根,整座燕来峰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空气里那股充沛的灵气,一下子变得稀薄、滞涩,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张玄远大口喘着气,吸进肺里的却全是呛人的烟尘和一股烧焦的硫磺味。
破阵珠。
三阶的破阵珠,而且是四颗!
洪山宗这帮疯子,他们是真打算把燕来峰从台城郡的版图上直接抹掉!
阵法的缺口处,烟尘弥漫,几道人影已经借着爆炸的掩护,像鬼魅一样冲了进来!
为首那人,一身洪山宗筑基修士的服饰,脸上挂着嗜血的狞笑,手里一柄飞剑灵光闪烁,人随剑走,直扑阵眼核心的张乐乾!
太快了!
那速度根本不是练气修士能反应过来的。
张玄远的瞳孔缩成了一个针尖。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剑光撕开空气,刺向家主的咽喉,可他的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样,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一道瘦削的身影挡在了张乐乾身前。
是青禅。
他手里那杆半人高的引魂幡猛地一抖,没有风,黑色的幡面却像是活了过来,从中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比墨还浓郁的黑光,如同毒蛇吐信,后发先至,瞬间就劈向了那名突入修士的面门。
那筑基修士的剑尖,距离张乐乾的脖颈只剩下不到三寸。
他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敛,瞳孔却猛地一缩。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惊愕。
黑光入脑的刹那,他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像是两面蒙了厚厚灰尘的铜镜,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
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就那么直挺挺地、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手里的飞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死了?
就这么……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筑基修士,连声惨叫都没有,就成了一具躯壳。
张玄远看得头皮发麻。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青禅,却见对方的身形也跟着晃了晃,喉头滚动,像是在强行咽下什么东西。
点点血丝,如同蛛网般迅速爬满了他的眼白,映着阵外还未散尽的剑光,像无数跳动的鬼火。
这一击,他也不好受!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这诡异的死寂。
是张玄远侧后方的一个族人,同样是负责维持阵旗的练气修士。
他大概是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吓破了胆,扔掉手里的阵旗,转身就往后跑。
可他刚跑出两步,张乐乾反手掷出的一只火雷瓶就在他脚边炸开,狂暴的余波将他掀了个跟头,重重摔在碎石堆里。
他没死,只是蜷缩在那里,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只手还死死攥着半截断掉的阵旗。
张玄远听不见他的哭喊,也听不见山崩地裂的轰鸣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又快又烫,一下一下,像是要烧穿胸膛,撞碎肋骨。
往哪跑?这偌大的燕来峰,已经是座绝地。
张玄远的目光扫过那个倒地的筑基修士,扫过那个崩溃的族人,最后落回到青禅单薄却笔直的背影上。
恐惧像冰冷的毒液,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但他握着阵旗杆子的手,却攥得更紧了。
第一波冲进来的敌人被瞬间斩杀,但阵法的缺口却更大了。
烟尘中,一个更加魁梧的身影缓缓走出,他手里拎着一把巨大的板斧,每一步都踩得地动山摇,目光死死锁定在刚刚出手、气息不稳的青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