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的光芒骤然炽盛时,林小白只觉得浑身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玄玉圭碎片的光芒穿透衣料,在他胸口形成一个灼热的光点,眼前的霓虹、车流、咖啡香气瞬间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天旋地转的眩晕与耳边呼啸的时空乱流。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只触到沈清寒同样滚烫的手掌,墨渊的身影在强光中若隐若现,三人的指尖再次相触,玄玉圭碎片的光芒瞬间交织成网,将他们牢牢包裹。熟悉的记忆碎片与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旧尘山谷的莲池、现实世界的出租屋、巍峨的宫墙、玄色的铠甲、闪烁的琉璃灯火……最终,一切归于黑暗。
再次睁眼时,刺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脸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与丝线的味道。林小白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素色锦缎的床榻上,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袖口宽大,质地柔软。
“这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纤细白皙,不再是熟悉的男性手掌,而是一双属于少女的手。脑海中突然涌入大量陌生的记忆:她名叫苏云琅,是北齐工部侍郎苏明哲的庶女,母亲早逝,被嫡母苛待,三天前通过尚功局选拔,以最低阶宫女的身份入宫,明日便要前往尚功局当值。
“苏云琅……”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玄玉圭的碎片果然将他们送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还赋予了他们新的身份。那林小白的身份呢?沈清寒和墨渊又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玄玉圭碎片依旧藏在衣襟内,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微弱的共鸣,仿佛在回应她的疑问。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同款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端着水盆走进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云琅,你可算醒了!刚才喊你好几声都没应,还以为你累坏了呢。”
少女约莫十七岁年纪,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睛明亮如星,正是苏云琅记忆中一同入宫的石匠之女石萋萋。石萋萋将水盆放在梳妆台上,拿起毛巾递给她:“快擦擦脸吧,尚功局的姑姑说,今日要给我们分配差事,可不能迟到。”
苏云琅接过毛巾,指尖触到微凉的水面,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她知道,现在不是迷茫的时候,必须尽快适应新身份,找到沈清寒和墨渊。“萋萋,”她试探着开口,声音是少女特有的清甜,“你知道……靖王萧陵吗?”
石萋萋正在整理床铺的手一顿,压低声音道:“靖王殿下?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听说他性格冷厉,杀伐果断,三年前霍家被灭门,就是他一手查办的。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萧陵?沈清寒!苏云琅心中一紧,果然,沈清寒也在这个世界,而且身份尊贵。那墨渊呢?他会不会也在萧陵身边?
“没什么,”苏云琅掩饰道,“只是入宫前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好奇罢了。”她快速洗漱完毕,跟着石萋萋走出房间。
这是尚功局下辖的宫女居所,一排排房屋整齐排列,庭院中种着几株海棠,花瓣随风飘落,铺在青石板上。不少宫女正匆匆赶路,穿着不同品级的服饰,脸上带着谨慎或疲惫的神色。苏云琅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暗暗记下——这里等级森严,规矩繁多,想要生存下去,必须步步为营。
尚功局位于皇宫西侧,是掌管宫中丝帛、织染、器用制作的机构。苏云琅和石萋萋赶到时,大殿内已经聚集了数十名新入宫的宫女,按身高站成几排。大殿上方坐着一位穿着朱红色宫装的中年女子,面容严肃,正是尚功局的司制沈霜迟。
沈霜迟约莫十九岁年纪,穿着绣着鸾鸟纹的司制官服,容貌清丽,气质清冷,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她目光扫过下方的宫女,最终落在苏云琅身上,眉头微蹙:“你就是苏云琅?工部侍郎的庶女?”
“是,奴婢苏云琅。”苏云琅依着记忆中的规矩,屈膝行礼。
沈霜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听说你母亲曾是将作监的绣娘,擅长琉璃烧制?可惜啊,庶女终究是庶女,入宫也只能做最低等的活计。”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刻意的刁难,“明日便是太后寿宴,尚服局要为太后打造一盏‘千叶琉璃灯’,要求灯盏点燃时,花瓣层层展开,内嵌星河纹路。我看你既然有几分家学渊源,便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吧。三日内完成,若是做不好,便罚你去浣衣局做苦力!”
大殿内一片哗然,宫女们纷纷看向苏云琅,眼中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千叶琉璃灯工艺复杂,不仅需要精湛的琉璃烧制技艺,还需懂机关原理,三日内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石萋萋急得想要开口辩解,却被苏云琅暗中拉住。
苏云琅心中冷笑,沈霜迟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显然是故意针对她。但她是谁?她是林小白,是在仙侠世界见过大风大浪、跟着沈清寒学过谋略、跟着沈谨言学过技艺的人。这点刁难,根本难不倒她。
“奴婢领命。”她平静地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三日之内,定不辜负司制大人的期望。”
沈霜迟没想到她如此痛快地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哼一声:“好,我等着你的成品。若出了差错,休怪我无情。”
分配完差事,苏云琅和石萋萋回到居所。石萋萋忍不住抱怨:“云琅,你怎么答应了?那千叶琉璃灯哪是三日内能做好的?沈司制分明是故意为难你!”
苏云琅坐在桌前,指尖划过桌面上的铜尺——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唯一的念想。记忆中,母亲不仅擅长琉璃烧制,还精通机关之术,曾留下不少图纸和笔记。“萋萋,不用担心,”她眼中闪过一丝笃定,“我母亲留下过一些关于琉璃与机关的笔记,或许能派上用场。”
其实,苏云琅心中已有了初步构想。在仙侠世界,她跟着沈谨言学习过民生技艺,跟着商宫匠人了解过机械原理,千叶琉璃灯的机关设计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真正的难点在于琉璃的烧制,需要精准控制火候和配料。
“可是,烧制琉璃需要专门的窑炉和材料,咱们宫女居所根本没有这些东西。”石萋萋担忧地说。
“尚功局应该有公用的窑房,材料也可以申请领用。”苏云琅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申请。”
两人来到尚功局的物料库,管事的太监是个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听闻苏云琅要申请琉璃烧制的材料和窑炉使用权,立刻摆起了架子:“琉璃料可是贵重物品,窑炉也是尚功局的宝贝,岂是你一个最低等的宫女能随便用的?没有沈司制的手谕,一概不批!”
苏云琅早有预料,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巧的玉佩——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值钱的东西。她将玉佩递给太监,语气平静:“公公通融一下,日后必有重谢。”
太监接过玉佩,掂量了一下,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苏姑娘果然懂事!材料和窑炉的事包在杂家身上,这就带你去领取。”
拿到琉璃料、火候钳、模具等工具,又获准使用西侧的小窑炉后,苏云琅松了口气。回到窑房时,天色已经擦黑。石萋萋帮她生火、准备工具,苏云琅则根据记忆中的图纸,开始设计琉璃灯的结构。
她打算将灯盏分为三层,每层都由数十片琉璃花瓣组成,花瓣边缘雕刻凹槽,通过机关连接,点燃灯芯后,热气上升驱动齿轮转动,带动花瓣层层展开。灯盏内部镶嵌细小的琉璃珠,利用光线折射,形成星河闪烁的效果。
夜幕降临,窑房内的火光映照着苏云琅专注的脸庞。她熟练地调配琉璃料,将其放入模具中塑形,动作精准而流畅,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石萋萋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样子,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只剩下敬佩。
与此同时,北齐靖王府内,沈清寒正身着玄色王袍,坐在书房内批阅奏折。他现在的身份是靖王萧陵,北齐摄政王,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脑海中同样涌入了新的记忆:他是先帝幼弟,母亲早逝,童年饱受欺凌,后因军功崛起,三年前奉命查办霍家谋反案,将霍家满门抄斩,却在暗中发现霍家案另有隐情,怀疑与太后娄昭仪有关。
“王爷,”书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玄甲、身姿挺拔的男子走进来,正是玄甲军统领梁邱飞——墨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梁邱飞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份密报,“黑石山矿场传来消息,矿工暴动,监工韩七请求派兵镇压。同时,我们的人查到,矿场近期频繁运送不明物资,疑似私炼兵器。”
萧陵(沈清寒)接过密报,指尖划过“黑石山矿场”几个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模糊的关联——苏云琅的母亲,似乎曾参与过黑石山矿场的器械研发项目,后因“意外”身亡。
“矿场的事,你怎么看?”萧陵抬眸,目光深邃如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梁邱飞(墨渊)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坚定:“属下认为,矿工暴动可能是监工苛待所致,但私炼兵器一事疑点重重。黑石山矿场由娄太后的侄孙娄元启管辖,此人一向骄横跋扈,恐有不臣之心。”
萧陵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派一队玄甲军,以‘安抚矿工’为名,暗中调查矿场私炼兵器之事。另外,查一下工部侍郎苏明哲的庶女苏云琅,她母亲的死因,或许与矿场有关。”
“是,属下这就去办。”梁邱飞躬身应道,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萧陵叫住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明日太后寿宴,尚功局会献上一盏千叶琉璃灯,据说由苏云琅负责打造。你派人去看看,她是否真有传闻中的技艺,还是……另有隐情。”
梁邱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是恭敬地应道:“属下明白。”
夜色渐深,尚功局的窑房内依旧灯火通明。苏云琅终于完成了琉璃灯的塑形,将其放入窑炉中烧制。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映出她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这盏琉璃灯不仅是她在宫中立足的关键,更是她调查母亲死因的突破口。记忆中,母亲临终前曾提到“黑石山”“矿场”“账册”等字眼,而沈霜迟的刁难,似乎也与母亲的死有着某种联系。
玄玉圭的碎片在衣襟内微微发烫,传来微弱的共鸣。苏云琅能感觉到,沈清寒和墨渊就在这个皇宫的某个角落,与她有着同样的目标。旧的羁绊跨越时空,在新的世界延续。
她走到窑炉边,看着里面跳动的火焰,心中暗暗发誓:苏云琅,从今日起,我便是你。我会为你母亲复仇,会揭开黑石山矿场的秘密,更会在这个腐朽的王朝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微光。
而此刻的靖王府书房,萧陵望着窗外的夜空,手中把玩着一枚北斗七星佩——这是他的随身之物,也是玄玉圭碎片的载体。碎片的共鸣越来越强烈,他知道,那个在旧世界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北齐的风,从宫墙吹过,卷起海棠花瓣,也吹动了命运的齿轮。一场围绕着复仇、权谋、技艺与改革的风暴,即将在这座巍峨的皇宫中,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