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那水元又在渡岳祖师的指引下,顺利踏入了梵音幻境,却见千重幻境中哀鸿遍野。原来道一子与艾无言争夺灵讙之瞳时,掌心伤口渗出的鲜血,意外被这嗜血之凶器所吞噬。
这枚黄金竖瞳遵循上古魔文所记载的血饲认主之法,在那艾无言尚未完成血祭仪式之前,便阴差阳错地将道一子认作了新主。艾无言至死都不解,为何明明按照师尊魔坨所授之法催动竖瞳,这件圣物却始终萎靡不振?
他虽知这三枚黄金竖瞳乃封印着诸犍、灵讙、蛮蛮三大洪荒凶兽的本命元神。更深知这三枚竖瞳为此三头洪荒凶兽之精魄所炼……但却不知炼化之际却将它们的本命元神皆以邪术禁锢其中。
而这些被邪术禁锢上千年之凶灵,这等大凶煞之物若不得诚心供奉,岂会轻易臣服于?更遑论吝啬血食之新主?魔坨当年设下的十四道禁制虽阻止凶灵反噬,却挡不住它们通过吸食宿主精血来反抗。
艾无言虽得竖瞳,却远不及魔坨驱使时的万分威能。被镇压数百年的凶器甫脱桎梏,连精血供奉都吝于给予,又怎会任其摆布?若非魔坨设下的诸般禁制束缚,这凶物早已将宿主生吞活剥。而即便受制于禁咒,凶瞳仍会反噬宿主精血元气。
道一子便是血淋淋的例证——他不过是仅仅被那诸犍之瞳扫过,便在贪嗔痴怨的侵蚀下堕入魔道。油尽灯枯之际,被阿修罗界的洪荒业力卷入梵音幻境天道层,而那片半神半魔的非天之境,终年征战不休,永恒回荡着金戈交鸣之声,正是最适合豢养凶煞之物的修罗场,亦那些被凶器反噬者永无休止的哀嚎之境。
堕入此间后,道一子的魔性日益膨胀,道法修为亦与日俱增,两者竟同步疯长。尚未恢复全盛魔功的艾无言,面对这般凶威赫赫的“魔头”,又岂是常与天神、半神半魔交锋的道一子之敌手?修为邪术未复的艾无言都难以招架,更何况此刻的水元?
此刻水元眼前浮现的千百重幻境——千里尸骸堆积如山,百里血海翻涌成渊......这诸般骇人之境,正是那道一子亲手缔造的血腥杰作。
每穿过一层血色幻境,水元体内血气便翻腾难抑;每目睹一幕虚实难辨的惨烈景象,他心头寒意便更深一分,惨状愈发悲凉,心痛便愈发剧烈;这梵音幻境看似虚幻,可谁又敢断言,这不是五浊恶世在六道轮回之外另辟的囚笼?
这诸般幻象真实的可怕,究竟从何而来?莫非这虚实难辨之幻境,实则是六道轮回外收纳众生的炼狱不成?若说此间众生皆为那幻化之泡影,那当年渡岳祖师带回的药铺少女若曦又作何解释?还有那些被虐杀得支离破碎的尸骸,以及渡岳口中与道一子如出一辙的施暴者,又该如何自圆其说?还有那个将佟枯祖吓破胆的无名,又当从何说起?
此刻的水元心如刀绞。他既渴望与恩师重逢,又恐惧面对那个可能早已堕入魔道的疯魔之躯。若这些惨绝人寰的杀戮当真便是那道一子所为,他那颗慈悲之心又该如何承受?心中矛盾交织着:在渴望重逢,又恐惧面对二者之间剧烈的挣扎……
而更深层的恐惧在于:倘若道一子突破幻境结界…这世间恐怕等不到那魔坨重现,便要先毁在其师手中!一切祸根,皆因那太古神兵断桥古剑尚未与凤羽神剑合璧。
水元抚摸着怀中斩因果神器,这件能融合双剑的至灵神器正散发着雄浑无匹之充沛灵力。感受着那神器所迸发出的澎湃灵润。古剑断桥此刻正藏在卧房无影壁秘枢,合剑所需之斩因果就在怀中......他喃喃自语:那被御霄子所夺走的凤羽神剑,此刻又在何方?
这个无解之谜,竟水元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忧虑之中……水元正为天下苍生忧心如焚,思索如何阻止这场即将降临的灭世灾劫,忽然一道刺目雷光自九霄劈落,直击他站立之处!
电光石火间,水元施展太乙绝学凌云遁堪堪避过。未及喘息,那铺天盖地的杀招已如暴雨般袭来。他惊觉这些接踵而至的凌厉招式竟都出自本门功法——那个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熟悉身影……
待看清那魔气森森微顿的身形,水元心头剧震——那扭曲的五官依稀可辨,正是数百年前将衣钵托付于他的…赫然便是他的恩师道一子!
师父!水元嘶声呼唤。可眼前之人面目全非,浑身缠绕着滔天魔气。那张扭曲的面容上,再也找不到当年慈爱的痕迹。唯有嘶哑的咒骂声,印证了渡岳祖师曾经的预言——这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恩师道一子!
师父……水元跪地叩首,却被魔化的道一子一脚踢中其下颌。骨裂声中,他仍不死心,强忍剧痛接连祭出束仙绳、捆神链等法宝,试图制住师尊魔躯,却都被魔化的师父轻易破解。每一道伤口都在诉说一个残酷事实:昔日那个疼爱弟子的师尊,早已被魔念吞噬。
曾经慈祥的长者此刻凶威滔天,招招直取要害。血染长衫的水元步步退让,换来的只有狰狞狂笑。当退至悬崖边缘,他终于明白:眼前这具魔躯里,早已寻不到当年那个为爱女落泪,为徒儿受罪的慈师。最后一击袭来时,水元望着道一子猩红的双眼,缓缓闭上了淌血的双眸……
水元终于明白:这场师徒对决,注定要以生死作结。
半步退让即是万劫不复!未及替苍生挡劫,未及替玄极门谋福,这副残躯便就要葬送在疯魔化的恩师掌下。面对招招夺命、势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凌厉杀招,水元眼中血丝密布,却在猩红视野中滚落两行清泪。
诀别的泪珠坠地的瞬间,他猛然腾空而起——师恩如山,可当天下苍生与愚忠二者只能择其一之际,他颤抖着选择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