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未等明镜说完,便急不可耐地抢白道:帮主不必相劝,都是小的......话音未落,他突然意识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声音不由得弱了下去。此刻他才惊觉,那明镜方才所言并非劝阻。他原想着,即便最坏的情况,帮主也该拦上一拦——为他的以死明志劝上那么几句,哪怕只言片语也行啊。这样他便能借机施展其三寸不烂之舌,在绝境中求得一线之生机。
谁知明镜偏偏不吃他这套,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仿佛早已看穿他的把戏,即便他死上千百回,也休想博得半分的同情。自己也不会为其皱一下眉头…明镜冷笑道:要死就快些!正好让大家伙开开眼。那陈二闻言顿时乱了阵脚,踉跄着后退道:帮、帮主......您这是要逼死小的啊......
哦?逼你?明镜步步紧逼,眼中寒光乍现,方才不是你自己要以死明志么?怎么反倒成了本座逼你?
陈二被那嗜血的目光刺得肝胆俱裂,扑通跪地:帮、帮主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明镜摇头轻叹:让一个自作聪明的人认清事实,竟比登天还难……
就在真涯子暗叫不好这电光火石间,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炸响。震得人只觉耳膜生疼,待众人回神,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大殿——刀光闪过,血雾喷溅。那明镜收刀入鞘的脆响传来之际,只见血雾弥漫中,一具血骷髅踉跄着后退中,轰然倒地,瞬间碎作满地白骨。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那堆血肉模糊的残骸触目惊心。死寂中的众人惊恐地发现:五脏六腑与白花花的肠子散落一地,暴突的眼球压在断舌之上,耳朵、鼻翼、嘴唇如被精心摆放般排列在碎裂的下颌骨旁......
片刻沉寂后,不知是谁先呕出声来,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席卷大殿,瞬间打破了宁静——有人捂嘴狂奔却半途呕吐,有人跪地狂吐不止,更有甚者直接呕出青绿色的胆汁。
真涯子尚在震惊中怔怔出神,一声暴喝骤然响起:站住!那道仓皇逃窜的身影应声僵住,却因冲势太猛而收势不及,重重栽倒在血泊之中……那连跪带爬的王雷突然扑跪在地,额头撞击青石板的闷响伴随着那咚咚地心跳:冤枉啊帮主!他涕泪横流地嘶吼,前后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明镜却饶有兴味地转着玉扳指,如同观赏笼中困兽一般,戏谑道:方才不是还挺能说会道?现在怎么...刀尖倏地挑起王雷下巴,连句整话都拼凑不齐了么?
王雷眼珠暴突,喉间发出咯咯怪响。明镜突然轻笑出声,不紧不慢道:很好。他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口,既然有胆量算计到我头上...寒光闪过,王雷的束发玉冠应声而裂。
帮主明鉴啊!那王雷突然暴起,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反手抽刀的动作带起劲风,刀尖却在距明镜咽喉三寸处凝住——而明镜的剑穗正轻抚过他颤抖的手腕。
寒芒乍现的刹那,王雷瞳孔骤缩。他看见明镜眼底映出的自己,像条被钉住七寸的毒蛇。
王雷浑身颤抖着跪伏于地,额头磕得砰砰作响,青石板上已洇开一片暗红。众人只见明镜道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而那王雷已用手肘撑着地面,正惊恐万状地向后退去。在冰冷的地面上磨出刺目血痕,帮主饶命!属下知错......话音未落,殿内忽起一阵阴风。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待众人回神,明镜已端坐鎏金宝座之上,而三丈外的王雷——
死寂中传来细微的咔嗒一声脆响,划破了凝滞的空气。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隙一般,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魂不附体——随着血肉坍塌的闷响,王雷的躯体竟化作无数整齐的肉块轰然散落一地……时间仿若凝固,令人窒息。真涯子定睛观之,骇然失色——那王雷,竟已被明镜道人碎尸万段!
因速度过快,鲜血尚未四溅渗出,便已被削、劈、砍、剁成大小均匀、皆如拇指般长短粗细的碎块,而那颗头颅,亦被均匀剁成指甲盖大小的碎骨,混着乳白脑浆铺开扇形,肠肚脏器如刚出锅的羹汤般冒着热气。
真涯子瞳孔骤缩。那些尚冒着热气的内脏被精准地分割:最骇人的是那颗心脏,被削成数十根细如发丝的肉签,以及那些成细如牙签的骨刺,密密麻麻插在蜂窝状的烂肺上,活像只暴毙的刺猬,远远望去,恰似万箭穿心而过。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撞翻了青铜鹤灯,有人瘫坐在秽物里呕吐,哭嚎声与奔逃的脚步声混作一团,更有人慌不择路间不慎碰撞的头破血流。真涯子却死死盯着宝座上那人——明镜道人正用绢帕擦拭着剑尖,静坐高台,衣袂不染纤尘。
这个教他扫地恐伤蝼蚁命的恩师——此刻他袖口连半滴血都没沾上。
这血腥场景与布道帮的名号形成荒诞对比,更刺痛了真涯子的记忆。他望着恩师平静的面容,与他此刻若无其事的神态、凤羽神剑被夺的屈辱涌上心头——那本该属于玄极门的至宝,如今不知被这伪君子藏于何处……
大道无极舍己为人的教诲言犹在耳,可眼前这个日日送人下地狱的魔头,与记忆中那个正气凛然的恩师判若两人。
真涯子良久凝视着明镜道人那一脸安然、镇定自若的神情,心中积压着被师父夺走凤羽神剑所带来的痛苦和对若曦的亏欠。而对于玄极门来说,凤羽神剑的意义,相信师父远比自己更为清楚。然而,此时此刻,这位从小教导自己要舍己为人的恩师,却在做着损人不利己之事。
自幼便教导自己正邪不两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恩师,如今却每天都在将别人送入地狱!这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众人也都有目共睹,又岂是道听途说?又岂是被人冤枉?
此前的种种恶行,在真涯子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个个画面——天行健被袭击、围殴,重伤险些丧命;啸虎山上的惨叫,以及仁信堂那些被剁手、剜眼、割舌,最终仍被震死的尸体,此刻全都鲜活地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