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师尊本就难如登天,偏又撞见魔教各派的密会与纠葛。虽与寻找凤羽神剑无关,但既已至此...难道要坐等师尊回心转意?那柄被夺走的凤羽神剑岂会自己回来?倒不如借机探查魔教的动向。近来江湖传言四起,而那些江湖传言简直是荒谬绝伦:什么魔尊即将破封?黄金竖瞳现世?魔坨已参透了生死...更荒谬的是,竟有人说那佟枯祖已集齐了八卷青铜卦签!正躲于暗处修炼…
想到此处,真涯子不禁苦笑摇头。他亲眼所见岂会有假?那佟老怪物分明正享受着无名师伯的特殊款待。传言经口耳相传,早已面目全非。难怪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不其然……
腹中饥鸣打断了他的思绪。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正道魔教,什么正邪之争都暂且搁下。先填饱肚子再说。转过两条长巷,前方忽然人声鼎沸。炊烟袅袅中,叫卖声、嬉闹声此起彼伏;街边摊贩陈列的各式的土产琳琅满目...好一派市井烟火气。
沿着青石板路前行,眼前豁然开朗。两侧商铺渐次排开,而店前之街道两侧摆满各色货品:随风轻扬的衣衫、泛着油光的皮货、散发着苦涩药香的各色药材,与那疗伤之物,其间还夹杂着几个售卖兵刃的摊位。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越往深处走,市集愈发喧闹,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一个卖糖葫芦的矮小商贩身后,整面土墙都挂满了风干的羊皮,顺着这条弥漫着皮革气息的巷子往里走,竟发现整条街巷都成了皮货的海洋——山羊皮、绵羊皮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泛着深浅不一的褐色,与古铜色的光泽。只是各家掌柜都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显出生意萧条的颓唐。其中更有四五处店家,眼神空洞地望着街面,连招徕顾客的吆喝都显得有气无力。
穿过皮货巷,真涯子信步前行间,忽闻前方人声鼎沸,眼前又换作另一番景象:绫罗绸缎随风轻摆,各式靴履整齐陈列。其中一家挂着乌色衣衫的店铺格外醒目。真涯子不自觉地驻足观望,这里恰是小镇最繁华之所在。店铺右侧有条幽静的小巷,虽无商铺,但几户朱门大户的宅院倒颇为气派,闹中取静地坐落其间,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行走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努力回想平生所至之处,甚至幻境中的奇遇,却始终记不起何时来过此地。前方香火缭绕处隐约可见庙宇轮廓,但他并无心参拜,只是随着人潮缓缓前行。
这陌生中透着熟悉的景象让他心头微颤,在苦思无果后,竟有种仿佛在某个褪色的梦境里曾见过这般场景之感……
市井百态在此处鲜活上演:为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的商贩,声嘶力竭招揽生意的伙计,闲逛的浪荡子弟与风尘仆仆的旅人,漫无目的闲逛的游人......构成了一幅生动的浮世绘。正当他目不暇接之时,忽然,一缕醇厚的酒香穿透喧嚣,顺着风钻进他的鼻腔。那香气仿佛有生命般,顺着毛孔沁入四肢百骸,牵引着他朝着街角走去…
循着酒香转过街角,沁徊人家的杏黄酒旗正在风中轻扬。还未进门,便闻到了酒香与卤味交织成诱人的气息。真涯子推门而入,满座宾客推杯换盏的热闹景象扑面而来,却见厅内座无虚席。正当他欲转身离去时,忽闻一声清亮的招呼从楼梯口传来:客官留步!楼上尚有雅座——抬眼望去,一个穿灰布短褂的店小二正踏着轻快的步子朝他奔来,皂靴在木地板上踏出轻快的节奏。
真涯子刚踱步至楼梯转角处,便见店小二满脸堆笑迎上前来,手中抹布擦着本就不沾水渍的手。一边殷勤地招呼着,见其机灵模样,真涯子颔首示意:前面带路。店小二闻言喜上眉梢,手中抹布往肩头一甩,扯开嗓子喊道:贵客一位,楼上雅座伺候~话音未落已躬身引路,领着客人踏着吱呀作响的楼梯拾级而上。
才到二楼,小二已麻利地擦净临窗方桌:客官您先歇着,小的这就沏......话未说完,真涯子抬手打断:且慢沏茶,先取坛陈年花雕来。小二会意应声,转眼便抱着酒坛旋风般折返。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酒坛稳稳落桌,四碟时令小菜已如变戏法般摆开。泥封拍开的瞬间,浓郁酒香顿时在空气中漫开。
琥珀色的酒液在粗瓷碗中荡漾,真涯子举碗一饮而尽。陈酿的醇厚在喉间化作暖流,他不由拍案赞道:好酒!接连三碗下肚,拍案赞道:痛快!…恰在此时,他这才注意到面前四碟小菜中的金黄油亮的藕合,此刻正冒着热气。刚咬破酥脆外衣,刹那间,那股浓郁的酥香鲜味如同一股清泉,在真涯子的口腔中肆意流淌开来…正暗自赞叹厨艺精湛,忽见筷尖的藕合滑落,正不偏不倚掉在酥鱼碟中。他索性弃筷用手,指尖触及鱼身的瞬间,酥脆的触感已预示美味——
随着咔嚓脆响,鱼肉的鲜香混着椒盐的辛香在唇齿间迸发。真涯子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如此精湛手艺制作的油炸小黄鱼了,这并非是因为他腹中饥饿,实在是这道菜的手艺堪称登峰造极啊!
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动作微滞,恍惚间似又看见故乡河畔那间老酒馆。待回过神来,桌上酒坛已然见底。他扬声道:小二!再来一坛!真涯子的呼唤混着咀嚼声,窗外的暮色渐渐染上了醉意。
一口咬下,金黄酥脆的外壳在齿间发出悦耳的轻响,恰到好处的咸香瞬间唤醒味蕾。内里的鱼肉鲜嫩甜美,与酥脆外衣形成绝妙对比。火候掌控堪称完美——多一分则柴,少一分则生。就连鱼骨都炸得酥香可口,真涯子吃得兴起,索性抓起整条鱼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后不禁赞叹:好手艺!
酒坛倾斜,琥珀色的花雕酒只斟出半碗。店小二如一阵风般旋来,双臂各夹一坛新酒:客官您的酒...话音未落,人已转向二楼西北角。真涯子循声望去,穿过喧闹的人群,七八张桌子外,一道孤寂的背影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对饮的、畅谈的、说笑的、调情的,都衬得那人愈发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