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涯子绕过那两座巍峨如巨人的山峰,眼前豁然开朗——青丘谷的桃花海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如朝霞坠地,千万朵粉霞似在枝头燃烧,微风过处,粉白花瓣随风轻舞,花瓣如雨,沾上衣襟便化作点点香痕。远处菊浪翻涌,带着甜醉的香气轻抚过他的面颊。金色波涛在晨风中舒展,宛如大地铺就的锦缎,每一道波纹都荡漾着晨曦的柔光。
西侧山涧中,清溪穿行于古老岩壁之间,自西面碎石滩蜿蜒而来,在双峰夹峙间叮咚作响。潺潺水声里似藏着千年未诉的絮语,每道涟漪都在复述那个被时光浸透的传说。青灰色山脊如巨龙盘踞,将整片谷地环抱其中,将苍穹稳稳托举,岩壁上岁月刻下的纹路,恰似守护者掌心的老茧。
雾霭为群峰披上朦胧纱衣。这景象莫名牵动心弦,真涯子忽然驻足,某种深埋记忆中的悸动正破土而出。他恍惚看见自己曾无数次走过这条开满野菊的小径,连风中混合的桃香与菊韵都如此熟悉。
薄雾浮动时,真涯子忽然驻足。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令他指尖发颤——这漫山桃夭,这流转的菊色,甚至空气中甜涩交织的花香,都化作无数细小的钩子,正从记忆深潭里打捞着什么。他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仿佛有只青鸟正用喙啄。
晨风穿过竹林,惊起一串簌簌清响。竹影婆娑处忽现团金芒,原是只小狐歪着脑袋打量他。阳光为它镀上蜜糖色的光晕,琥珀般的眼瞳盛满狡黠。见真涯子蹲身招手,它竟轻盈跃出,那小家伙便踩着落花蹦跳而来,蓬松尾巴在青石路上扫出欢快的弧度,带起细碎的花瓣与晨露。
当温热的小爪子搭上脚踝时,真涯子笑问:你倒是不怕生?小家伙眨眨眼睛,忽然用鼻尖碰了碰他的指尖,仿佛在说:我等你好久了。
与我自来熟?真涯子笑着摊开掌心。小狐狸前爪轻搭,肉垫温热如初升的朝阳。对视刹那,那双琥珀般的眸子里似乎映着前世见过的星光……
真涯子又伸出另一只手,小狐狸竟也默契地抬起前爪。这灵性的举动让真涯子喜出望外,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腰。小狐狸先是一愣,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欢快感染,竟也学着拍打后腿,嘤嘤笑声如银铃般在山间荡漾……
真涯子心头一软,童心大起,将毛茸茸的小家伙像抱起孩童般将它揽入怀中。那如同金丝的绒毛蹭着道袍,小东西眯起眼睛,亲昵地把脑袋埋进臂弯,仿佛回到了最安心的巢穴。
夕阳将一人一狐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们踏着斑驳树影,沿着蜿蜒山径,渐渐没入青丘谷的暮霭之中,向着青丘谷的方向渐行渐远。
真涯子缓步前行,指尖轻抚过小狐狸金灿灿的皮毛,触手处竟出奇地柔顺洁净。那身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他含笑轻语:倒是难得这般清爽。他话音未落,小狐狸闻言眯起眼,嘴角翘起狡黠的弧度,忽然伸出粉舌在他掌心轻舔。真涯子忙缩手笑道:莫闹,我可不曾净手呢。
小狐狸闻言立刻缩起脖颈,脖颈后仰的模样活像吞了只酸杏子。细长的小眼睛里居然满是嫌弃。真涯子忍俊不禁:好个机灵鬼,这般通人性,怕是修炼不下百年了吧?小家伙却突然别过脸去,蓬松的尾巴扫过他的手腕,活似被问及年岁的闺秀。真涯子捏了捏它竖起的耳尖。小狐狸却扭头不理,俨然是个闹别扭的娇俏少女模样……
他不由失笑:好个伶俐性子,听到不喜欢的言语还恼了?那且说说,仙府何处啊?小家伙斜瞥了他一眼,随即摆出一副莫名其妙表情。瞧我这记性!真涯子拍额自嘲,这漫山云雾下的青丘谷不就是......小狐狸突然发出串银铃般的嘤咛应和,尾巴尖欢快地打着旋儿,倒像是在笑话他的后知后觉。
忽然瞥见它爪垫沾着泥星,真涯子托起毛爪轻轻地擦拭着:方才还夸你洁净,转眼就......话音未落,毛茸茸的小脑袋已贴上他的心口,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传来。真涯子心头一软:待会儿到了狐族总堂,给你好好洗个热水澡可......
话音未落,怀中小兽突然炸毛挣扎,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惊惶。真涯子连忙拢住它:莫怕,有贫道在无人敢......突然间,却见这小家伙正歪着头瞪他,眼神满是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仿佛在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真涯子被它模样逗乐,待会儿定要好好替你梳洗一番。这话竟惹得掌心下的心跳骤然急促,绒毛间传来咚咚震响。他诧异道:这般怯生?须知狐族儿女......话未说完,小狐狸突然发出声短促的嘤咛,似是忍笑不住,继而愈发焦躁地扒拉他衣襟,呼吸都凌乱起来。
真涯子戳戳它湿漉漉的鼻尖,洗完给你挠痒痒总行了吧?话音未落,掌心下的心跳突然如擂鼓,绒毛间传来的温度骤然升高。真涯子诧异道:这般胆小?作为狐族......他猛地僵住。他分明看见那对尖耳朵红得透亮,随着急促的呼吸一颤一颤,像是枝头熟透的朱果…
真涯子正暗自好笑这小狐狸竟如此胆怯,刚要出言安抚,忽听一声厉喝炸响林间:放肆!还不滚过来!这声音如惊雷贯耳,将他生生钉在原地。
他愕然望向溪边——溪畔立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女。青丝如瀑随风轻扬,远山般的黛眉紧蹙,那双含怒的眸子正灼灼瞪着他。俏脸涨得通红。她纤指直指真涯子,怒斥道:无耻之徒!光天化日竟这般不知羞耻?这般没羞没臊?
菲...菲菲?真涯子满脸惊愕。眼前这位,竟是狐族领袖白仁的掌上明珠——狐族中众人皆敬畏有加的白菲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