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毛利小五郎穿过数条灯火通明、却鲜有人迹的内部通道，一扇厚重的、铭刻着复杂能量回路的合金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没有任何花哨的标识，只有一个简洁的cSA星环标志和一行小字：“综合评定中心 - 第七入口”。
“就这儿了。”毛利打了个哈欠，用下巴指了指门旁的识别区，“把你那临时权限贴上去就行。里面会有人接你。我嘛……就在外面‘战略性待命’了。”他说着，毫不客气地靠在了走廊墙壁上，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个小巧的扁平金属酒壶，拧开盖子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显然不打算再往前一步。
景月看了他一眼，对这个男人的行事风格已经有些麻木。他抬起手，意念微动，那张半透明的虚拟通行证瞬间在他掌心上方凝实浮现。他将卡片贴近识别区。
“滴——身份验证通过。临时权限持有人：景月。允许进入第七评定区。祝您评定顺利。”一个柔和但完全缺乏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纯白色、散发着柔和微光的走廊，空气中有一种近乎无菌的、洁净的能量气息。
门在景月身后悄然闭合，将毛利小五郎和他那酒壶彻底隔绝在外。走廊里异常安静，只能听到自己极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这里的感觉与外面空港的喧嚣、甚至与毛利所在区域的散漫都截然不同，一种严谨、精密、甚至略带压迫感的氛围弥漫开来。
走廊不长，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复杂几何结构全息投影，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其周围流淌、生灭。四周墙壁则是整片的柔性屏幕，此刻显示着宁静的星空图案，但显然可以切换为任何需要的信息界面。
大厅里空无一人。
景月站在原地，略微有些迟疑。就在这时，他前方不远处的空气微微扭曲，光线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下一瞬，一个身影迅速由虚转实，凝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全息投影，形象逼真到近乎实体，只有边缘微微流动的光晕揭示着她的本质。她穿着一身合体的、带有cSA徽记的科研人员制服，外罩一件研究员常见的白大褂，身材高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鲜艳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橙红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额前有两缕标志性的翘发。她的面容精致，表情认真，一双碧色的眼眸锐利而专注，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景月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形象，他有些印象。那似乎是他模糊的“前世”记忆碎片中的某个角色，与“科学家”、“天才”、“傲娇”之类的标签联系在一起。名字是……
“欢迎来到综合评定中心，景月先生。”全息投影的女性开口了，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条理感，但与门外的电子音不同，拥有着细腻的情感模拟，“我是您本次认知协调性评估的引导员，代号‘克里斯蒂娜’（christina）。接下来将由我引导您完成第一项评定流程。”
她的语气专业而疏离，碧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景月，等待着他的回应。这似乎只是一个套用了某个模板的高级AI引导员。
“你好，克里斯蒂娜…小姐。”景月稍微犹豫了一下称呼，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很好。请随我来。”自称克里斯蒂娜的引导员微微颔首，转身向前飘去——她的移动并非行走，而是优雅的悬浮滑行。景月跟上她，走向大厅一侧突然无声滑开的暗门。
进入暗门，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中央放置着一把看起来极为舒适、符合人体工学的银色座椅，座椅上方悬挂着一个由无数细小晶片组成的、如同王冠般的复杂仪器。
“请脱鞋，放松坐下。评定过程中，请尽量保持身体放松与精神集中。虚拟实境构建将于三十秒后开始。”克里斯蒂娜的投影在一旁指示，话语高效精准。
景月依言坐下。座椅异常舒适，完美承托了他的身体。当他靠上去时，椅背和扶手似乎微微调整了形状，更加贴合。上方的“王冠”仪器缓缓降下，那些细小的晶片散发出温和的蓝光。
“认知协调性评估，旨在测试您的思维模式对跨维度常见异常现象的适应力、逻辑自洽性及稳定性。虚拟场景可能包含轻微不适感，此为正常现象。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在倒计时声中，景月最后看到的是引导员克里斯蒂娜那平静的、如同绿宝石般的眼眸。她的投影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位沉默的监护者。
“三、二、一。评估开始。”
细微的嗡鸣声响起，上方的晶片光芒大盛。景月感到意识轻微恍惚了一下，仿佛被温和地拽入了水中。
周围的场景瞬间改变。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围的建筑风格奇异混合，行人形态各异，似乎是某个繁华的异世界集市。但下一秒，所有的色彩开始如同油漆般融化、滴落，天空的云彩凝固成坚硬的晶体，然后又轰然碎裂成飞舞的羽毛。脚下的石板路变得柔软如海绵，同时又传来金属的冰冷触感。
物理法则在这里变得暧昧不清。一个球体同时向上又向下滚动；远处传来的声音先于它的源头出现；他闻到了“紫色”的味道，尝到了“圆形”的质感。
——“认知异常场景一：感知混乱。请维持核心思维不变，尝试构建可理解的认知模型。”克里斯蒂娜冷静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
景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些荒诞的感官输入，将意识集中于“我之所是”—— ‘我是景月。’ ‘我在此接受测试。’ ‘所见皆为虚妄。’
妖力本能地想要躁动起来，对抗这种异常，却被他强行压制，只是用来稳固自身的意识核心。他尝试用逻辑去解析那些矛盾的现象，虽然多数无法理解，但坚持将其归类为“测试的一部分”，而非真实。
场景再次变幻。他出现在一个纯白的空间，对面出现了另一个“景月”，无论是样貌、气息甚至妖力波动都完全一致。 ——“认知异常场景二：自我镜像悖论。请确认自身唯一性。”
对面的镜像露出一个他绝不会做出的、充满邪气的笑容，开口道：“我才是真实的，你是残缺的复制品。”
景月心中一震，那个深埋的认知伤口仿佛被触碰——关于灵魂与身体的不协调。但他立刻回想起七实的毒舌：“连自我都无法确认的废物，不如消散算了。” 他凝视着镜像，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冰冷地在意识中回应：“幻象。我即是我，无需向你证明。” 他的意识坚定无比，甚至带着一丝妖类特有的、对冒犯者的睥睨。
场景不断切换。信息洪流冲击、逻辑死循环陷阱、情感共鸣干扰……一个个精心设计的认知陷阱接踵而至。景月时而蹙眉，时而呼吸急促，但始终坚守着核心的认知锚点。他的人类思维逻辑和妖怪本能直觉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混合运用，时而分析，时而纯粹以意志硬抗，竟一次次有惊无险地度过。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异常景象如潮水般退去。
景月发现自己仍然坐在那间评定室的椅子上，上方的仪器已经升起，光芒熄灭。他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上感到一阵疲惫，仿佛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思维搏斗。
“认知协调性评估结束。感谢您的配合。”克里斯蒂娜的投影依旧站在原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房间一侧的柔性屏幕亮起，显示出初步结果： 【认知协调性评级：b+（优秀）】 【稳定性：A-】 【适应性：b+】 【逻辑自洽性：b】 【异常处理模式：检测到大量非标准解析方案，归类为‘特殊适应性策略’，备注：需高级分析师研判。】 【潜在风险点：检测到深层认知矛盾（身份认同相关），矛盾等级：高。建议纳入长期观察序列。】
景月看着屏幕上的结果，特别是最后那行“深层认知矛盾”，目光沉静。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评定结果已录入系统。您有五分钟休息时间，之后将进行下一项生理与血脉扫描评定。休息室已为您准备，请随我来。”克里斯蒂娜说着，转向另一扇滑开的门。
景月站起身，跟着她走向休息室。在经过她身边时，他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种试探： “红莉栖……（Kurisu）”
那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音节，几乎含在喉咙里。
然而，前方飘行的红色身影，那全息投影的边缘，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她的步伐没有停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景月注意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波动。
他沉默地跟在后面，看着那摇曳的橙红色马尾辫，碧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光芒。
这个AI引导员，似乎并不仅仅是简单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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