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江亦谦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知予轻手轻脚地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
江亦谦的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吊在半空中。麻药退去后,伤处的疼痛让他整夜未眠,此刻才勉强小憩片刻。苏知予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口一阵发紧。
“嗯...”江亦谦微微睁开眼,声音沙哑,“几点了?”
“刚过七点。”苏知予连忙收回手,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般,“要不要喝点水?”
他点点头,目光追随着她在病房里忙碌的身影。苏知予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轻轻递到他唇边。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无数次,却每一次都格外小心翼翼。
“老周怎么样了?”江亦谦喝完水,第一句话还是关心别人。
“温律师已经安排他住进招待所了,很安全。”苏知予放下水杯,声音轻柔,“那个铁盒里的证据也都交给警方了。”
江亦谦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却又因腿上的剧痛倒吸一口冷气。苏知予立即上前,按响了呼叫铃。
“很疼吗?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他摇摇头,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刚才动了一下。”
护士很快进来,为江亦谦检查了伤口,又加了止痛药。等待药效发作的这段时间,苏知予坐在病床前,细致地为他整理被角。
“花坊那边...”江亦谦突然想起什么。
“晓棠在打理,你放心。”苏知予轻声打断他,“现在你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
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江亦谦注视着苏知予,她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士。”
苏知予摇摇头,起身去卫生间重新洗了毛巾:“我不累。倒是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熬了粥,在保温桶里温着。”
她打开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小米粥的香气顿时在病房里弥漫开来。江亦谦看着她盛粥的动作,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生病时,她也是这样守在床边。
“还记得大学时我发烧那次吗?”他轻声问。
苏知予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记得。你硬撑着不去医院,最后还是辅导员强行把你送去的。”
“那时候你也是这样,守了我一整夜。”江亦谦的目光变得柔和,“第二天早上,你还特意跑去校外买了我最爱吃的那家小笼包。”
苏知予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红:“那时候多好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孟淑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脸色复杂地看着病房里的两人。
“妈?”江亦谦有些意外,“您怎么来了?”
孟淑兰缓缓走进来,目光落在儿子打着石膏的腿上,眼圈顿时红了:“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苏知予连忙站起身,不安地绞着手指:“阿姨...”
孟淑兰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到病床前,仔细查看儿子的伤势:“医生怎么说?”
“骨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江亦谦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事。”
“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孟淑兰的声音带着哽咽,“你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苏知予站在一旁,愧疚地低下头:“阿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孟淑兰转过身,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苏知予。眼前的女孩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脸色憔悴,但那双眼睛里却有着不容错辨的真挚与关切。
“我听温律师说了,”孟淑兰的语气缓和了些,“这次要不是你及时叫了救护车,亦谦的伤可能会更严重。”
苏知予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孟淑兰会这么说。
“妈,这次多亏了知予...”江亦谦急忙想要解释。
孟淑兰抬手打断儿子的话,目光依然停留在苏知予身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阿姨误会你了。但是...”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个母亲的心疼,“你能不能答应阿姨,以后别再让亦谦受这样的伤了?他每次为了你,都是拼了命的啊...”
苏知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阿姨,我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好好照顾亦谦,不会再让他为我冒险。”
孟淑兰长长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苏知予:“擦擦眼泪吧。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这突如其来的谅解让苏知予怔在原地,她颤抖着接过手帕,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江亦谦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妈,谢谢您。”
孟淑兰在病床边坐下,打开自己带来的保温盒:“我熬了骨头汤,对伤口愈合好。知予,你也喝一点,看你瘦的。”
这声“知予”叫得自然而又亲切,苏知予的泪水再次涌出。她接过孟淑兰递来的汤碗,感受着这份迟来的温暖。
“亦谦小时候可调皮了,”孟淑兰一边喂儿子喝汤,一边对苏知予说,“每次受伤都不肯老实养伤,非要到处乱跑。有一次他摔断了胳膊,第二天就偷偷跑出去和小伙伴踢球,把石膏都弄裂了。”
江亦谦难得地露出窘迫的神情:“妈,您说这些干什么...”
苏知予破涕为笑:“原来你小时候这么不听话。”
阳光渐渐爬满整个病房,三人的影子在光洁的地面上交叠。这一刻,病房里弥漫着久违的温馨。
孟淑兰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她拉着苏知予的手轻声说:“亦谦就交给你了。他要是任性不听话,你就打电话告诉我。”
苏知予用力点头:“阿姨您放心。”
送走孟淑兰后,苏知予回到病房,发现江亦谦正望着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她轻声问。
江亦谦转过头,目光柔和:“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妈一直不肯来我们的新房。今天她终于认可你了。”
苏知予走到床边,为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是啊,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感在视线中流转。江亦谦轻轻握住她的手:“知予,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苏知予打断他,耳根微微发红,“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但她的手却没有抽走,任由他这样握着。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护士进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江亦谦靠在床头,苏知予坐在床边,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仿佛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