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瑾安设计事务所的灯还亮着。江亦谦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尽头,他却浑然不觉。窗外是锦城繁华的夜景,万家灯火如星河洒落,可他的目光始终定在鼓楼街的方向——那里有家叫“知予”的花坊,曾经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温景然下午送来的调查资料还摊在办公桌上,白纸黑字记录着苏知予如今的处境:花坊被砸、高利贷逼债、陈景明威胁……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江亦谦心上。
他掐灭烟蒂,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真皮鞋底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在经历了那样的背叛后,他还是会为她的苦难揪心?
江亦谦走到酒柜前,倒了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映出他疲惫的面容。他想起婚礼那天,苏知予穿着婚纱的模样,那么美,美得像一场易碎的梦。可转眼间,这个梦就在城郊的废弃仓库里碎成了千万片。
“我亲眼看见的……”他喃喃自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烧不灭心中的痛楚。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苏知予和陈景明衣衫不整地相拥,散落一地的暧昧照片,她苍白着脸一言不发……每回忆一次,心就撕裂一次。
可是,为什么温景然查到的真相,和他亲眼所见的有如此大的出入?
江亦谦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深深插进发间。如果他看见的不是真相,那什么才是?如果苏知予真的是被胁迫的,为什么她不肯解释?为什么宁愿独自承受这一切,也不愿向他求助?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搅得他心神不宁。
凌晨三点,他依然毫无睡意。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清溪村项目的设计图,可他的心思早已飘远。他想起创业初期,那个狭小的办公室里的日日夜夜。苏知予总是陪着他熬到深夜,有时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给他准备的夜宵。
“亦谦,别太累了。”她总是这样轻声劝他,眼神里的关切那么真切。
那样的温柔,难道都是伪装吗?
天快亮时,江亦谦终于累极,靠在沙发上小憩。梦中,苏知予站在花海里对他微笑,可转眼间,花海变成火海,她在大火中向他伸手,他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知予!”
他惊醒过来,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开始了。
上午九点,温景然推门进来,看见江亦谦布满血丝的双眼,了然地叹了口气:“又是一夜没睡?”
江亦谦抹了把脸,声音沙哑:“我在想,我到底该不该相信她。”
温景然在他对面坐下,递给他一杯刚煮好的咖啡:“亦谦,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从大学开始,十年了。”
“这十年来,我见过你最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见过你最落魄无助的时候。但我从没见你这么纠结过。”温景然直视着他的眼睛,“感情的事,最忌讳的就是悬而不决。你这样既折磨自己,也对苏知予不公平。”
江亦谦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咖啡,热气氤氲了他的视线。
“如果我原谅她,是不是很傻?”他苦笑着问,“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和陈景明……”
“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相。”温景然平静地说,“我经手过的离婚案子,十对有八对都是因为误会。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背叛,而是不信任。”
“那我该怎么办?”江亦谦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无助。
温景然向前倾身,语气诚恳:“亦谦,听我一句劝。如果你还爱她,就去看看她,把一切都问清楚。如果你已经不爱了,就彻底断了联系,重新开始。最怕的就是你现在这样,既放不下,又不敢靠近,最后两个人都痛苦。”
江亦谦沉默了很久。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间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我怕。”他终于低声承认,“我怕再次被欺骗,怕付出真心后换来的又是伤害。”
“那就先去确认。”温景然建议道,“不一定要立刻做决定,但至少去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秦泽宇不是说她状态很不好吗?”
这句话戳中了江亦谦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是啊,无论如何,他得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晨光中的锦城渐渐苏醒,街道上车流开始涌动。那个他爱了七年的女人,此刻正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独自挣扎。
“你说得对。”江亦谦转身,眼神终于清明,“我应该去看看她。”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江亦谦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总要自己去面对。”
温景然拍拍他的肩:“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送走温景然后,江亦谦站在衣帽镜前整理衣领。镜中的男人眉眼间带着疲惫,但目光已经不再迷茫。
他不知道此去会看到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他清楚,他必须迈出这一步——为了解开真相,也为了给这段感情一个交代。
出门前,他的目光掠过办公桌上他和苏知予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笑得那么幸福,仿佛全世界都在手中。
也许,是时候去寻找丢失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