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坊内弥漫着破碎花瓣的凄美香气,混合着玻璃碎屑的尖锐气息。苏知予和宋晓棠默默收拾着满地狼藉,每一次弯腰拾起破碎的花瓶碎片,都像是在拾起自己破碎的心。宋晓棠额头上贴着纱布,血迹依然隐约可见。
知予姐,你先休息会儿吧。宋晓棠担忧地看着苏知予苍白的脸,从医院回来你就没停过。
苏知予摇摇头,继续擦拭着被踩脏的柜台。就在这时,花坊的门被轻轻推开,陈景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知予,我听说你这里出事了。陈景明故作关切地说,目光却敏锐地扫视着花坊内的惨状,这是怎么了?
苏知予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他:陈叔叔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陈景明微微一笑,不请自来地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坐下:我听说你和江亦谦离婚了,还遇到了些...经济困难?
苏知予的心猛地一沉:你怎么知道?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陈景明意味深长地说,我还知道赵坤山来找过你,要你在一周内凑齐十万。
他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推到苏知予面前:打开看看。
苏知予迟疑地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叠伪造的财务文件和账目记录,最上面是一份模仿她父亲笔迹的补充供词,承认自己挪用了更多公款。
这些是什么?苏知予的声音发抖。
这些嘛...陈景明压低声音,是你父亲亲口承认的其他罪行。如果交给警方,你猜他会怎么样?无期徒刑?还是更严重?
苏知予的手开始颤抖,纸张在她指间沙沙作响:你...你伪造证据!
证据的真假不重要。陈景明冷笑着,重要的是,如果这些文件被提交,你父亲就永远别想从监狱里出来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苏知予面前:不过呢,我这个人最重情义。只要你继续配合我,这些文件就会永远锁在我的保险柜里。
苏知予猛地抬头: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交易。陈景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柜台,你继续帮我处理那些转账,我不但能保证你父亲的安全,还能帮你解决赵坤山那边的麻烦。八十万,对我来说不过是小数目。
苏知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果我不答应呢?
陈景明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这些文件明天就会出现在检察院,而你弟弟...他故意顿了顿,赵坤山那边,我打个招呼,他们就不会再对你客气了。
苏知予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柜台才勉强站稳。眼前的陈景明仿佛一个恶魔,将她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爸爸当年对你那么好...
陈景明突然激动起来,他明明知道我的能力不比他差,却总是压着我!要不是他,生产科科长的位置本该是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冷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配合,还是不配合?
宋晓棠再也听不下去,冲过来挡在苏知予面前:陈先生,请你离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陈景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报警?好啊,你报啊!让警察来看看这些文件,看看苏振邦是怎么罪加一等的!
他转向苏知予,语气强硬: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我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这些文件就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走到门口,陈景明又回头补充道:对了,别忘了赵坤山只给你一周时间。没有我的帮助,你拿什么还那十万?
门铃随着他的离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花坊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知予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前有高利贷逼债,后有陈景明威胁,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中,越挣扎缠得越紧。
知予姐,我们不能屈服!宋晓棠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这是勒索!是犯罪!
苏知予苦涩地摇头:晓棠,你不明白。那些伪造的证据足够让我爸爸永无出头之日。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不能再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可是帮陈景明转账是违法的啊!宋晓棠急切地说,上次警察来调查的时候,我们就差点被牵连!
苏知予何尝不知道这是在玩火。陈景明所谓的建材生意,明显是在洗钱。每次他让她接收大额款项,再以花坊进货的名义转出,都是在把她往犯罪的深渊里推。
可是她能怎么办?父亲的安全,弟弟的性命,还有这个她苦心经营的花坊,每一样都成了陈景明手中的筹码。
我...我没有选择。苏知予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不答应,爸爸会在监狱里老死,知然可能会被高利贷打死,花坊也会被砸毁...
宋晓棠看着苏知予绝望的眼神,心疼地抱住她:那我们找江总帮忙好不好?他一定有办法的!
苏知予猛地抬头,绝对不能把亦谦牵扯进来!陈景明说了,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亦谦,他会立刻把那些伪造证据交给警方。
她想起陈景明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你敢把我们的事告诉江亦谦,或者不配合我,我就把这些交给警方,让你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这四个字像诅咒一样萦绕在她心头。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橱窗洒进来,在满地的狼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知予看着这片曾经充满生机与美好的空间,如今却变成了她人生的缩影——破碎,凌乱,看不到希望。
晓棠,她轻声说,明天你去劳务市场看看,有没有临时工的话先接一些。花坊...暂时是开不了了。
那陈景明那边...宋晓棠担忧地问。
苏知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会答应他。
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空了。从今天起,她将彻底沦为陈景明的傀儡,在犯罪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但她别无选择。为了保护父亲,为了保护弟弟,她只能牺牲自己。
夜色渐深,花坊内的灯只开了一盏,在满地碎片上投下孤单的光晕。苏知予独自坐在黑暗中,手中紧握着那张伪造的供词,泪水一滴滴落在父亲的位置。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再也无法回头。而那个曾经给她无限温暖和希望的知予花坊,也将成为她坠入深渊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