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雨般的进攻暂时退去,留给舟山的并非胜利的狂欢,而是一片需要舔舐伤口、同时又必须争分夺秒强化自身的焦土。港口区的浓烟尚未散尽,抢修队的号子声和机械的轰鸣便已取代了炮火的喧嚣。
指挥中心内,赵安邦面前摊开着初步的损失报告,触目惊心。港口设施损毁三成,多个防空阵地需要重建,尤其是“雏鹰”01号机的损失和飞行员王涛的失踪,如同两根尖刺,扎在他的心头。但比损失更迫切的,是敌人下一次进攻的威胁。他知道,倭寇绝不会给他太多喘息时间。
“廖化,调出‘初级数据链通讯技术’原理包。”赵安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系统奖励的这项技术,或许是打破当前被动局面的关键。
大量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这项技术并非直接提供成品设备,而是阐述了如何将不同平台(如雷达、高炮、战机、潜艇)通过统一的、高速加密的数据链连接起来,实现信息的实时共享和指挥协同。其核心在于一种全新的通讯协议和信号处理方式,远超这个时代点对点的无线电通讯概念。
“这……这是将整个战场‘联网’?”赵安邦心中震撼。想象一下,如果“千里眼”雷达发现敌机,信息能瞬间通过数据链共享给所有博福斯高炮和己方战机,自动分派目标,指引攻击……那将形成何等高效的杀戮链条!
但现实是骨感的。要实现这一切,需要专门的数据链终端设备,需要强大的信息处理中心,需要稳定可靠的网络……以舟山目前的电子工业基础,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能好高骛远。”赵安邦迅速冷静下来,“必须找到一条现实可行的路径。”
他立刻召集了蔡国庆和通讯部门的负责人。
“国庆,这项技术的核心原理在这里。”赵安邦将廖化整理出的、去除超越时代细节的简化版资料推到蔡国庆面前,“我们不求一步到位建立完整的数据链网络。当前最迫切的需求,是解决‘千里眼’与‘利箭’之间的信息传递问题!”
他指着草图解释道:“‘千里眼’发现目标,计算出方位、距离、高度,这些数据目前靠人力传递太慢!我们要设计一种简易的、半自动的数据中转装置!‘千里眼’终端将数据以特定编码形式输出,通过有线或定向无线方式,直接传输到高炮阵地的接收终端,终端用灯光或简易显示器将诸元直接呈现给炮手!省去中间的口头传达和手工计算,将反应时间压缩到最短!”
蔡国庆看着那超越时代却又紧扣实际需求的设计思路,眼睛越来越亮:“司令!我明白了!这不需要太复杂的设备,利用我们现有的电子管和继电器,加上一些编码盘和译码电路,完全有可能实现!虽然传输速度和数据量有限,但传递火炮诸元足够了!我们管它叫……‘闪电传令’系统!”
“好!就叫‘闪电传令’!”赵安邦一拍板,“集中力量,优先攻关!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连接‘千里眼’验证机和一处高炮阵地的原型系统!”
技术上的破局点找到了方向,赵安邦稍稍松了口气,但另一份来自南洋的电报,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是钱明远。电文内容不再是之前的乐观,而是带着一丝凝重:
“陈先生处传来消息,倭寇因其南海、福建接连受挫,已通过外交渠道向英殖民政府施加巨大压力,要求严查并限制‘敏感物资’流入我方。英方态度暧昧,已加强相关港口盘查。陈先生表示,后续物资运输恐将受阻,且其本人亦受到更严密监视。然,陈先生信念不改,已秘密指示,将部分援助转为资金,并通过分散渠道,继续支持。”
南洋的通道,开始收紧了!倭寇显然意识到了这条“星链”的重要性,开始动用政治和外交手段进行封堵。
赵安邦眉头紧锁。物资受阻还在其次,关键是陈嘉庚先生本人的安全!这位爱国侨领的价值,远超任何一批物资。
他沉思片刻,回复道:“安全第一!转告陈先生,物资之事可暂缓,万请保重!基地暂无近忧,已有应对之策。可将资金用于保全自身及维系侨胞网络,以待时机。”
他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条可能被切断的血管上。必须加快自身造血能力,同时,开辟新的渠道。
“廖化,根据我们现有的技术和资源,重新评估完全自主生产博福斯40炮关键部件(如炮管、复进机)的可能性及时间表。”
“命令军工部,加快对缴获和库存的倭寇、德系武器进行测绘和逆向工程,尤其是其钢材和加工工艺,我们要吃透!”
“命令情报部门,尝试通过其他渠道,接触暹罗(泰国)、缅甸等地的华侨势力,分散风险。”
就在赵安邦为物资和技术渠道殚精竭虑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从福建前线传来。
周参谋长亲自发报,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敌后武工队冒死传回情报!王涛还活着!他在跳伞后被当地一支自发抗日武装‘山鹰队’所救,目前隐蔽在敌占区深处!‘山鹰队’队长表示,他们久仰我舟山之名,愿率部归附,但希望能得到一些武器支援,以解其燃眉之急!”
王涛还活着!
赵安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随即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归附”吸引了注意力。一支活跃在敌后的自发武装,这无疑是在敌人心脏地带埋下的一颗钉子!
“回复周参谋长:同意支援!可通过秘密渠道,向他们提供一批手枪、步枪及弹药。叮嘱他们,以保存力量、收集情报为主,切勿盲目行动。待时机成熟,可设法将王涛同志护送回来。”
这仿佛是阴霾中的一缕阳光。王涛的生还,以及敌后力量的主动靠拢,都预示着局面正在发生更深刻的、有利于他的变化。
然而,坏消息总是不期而至。
廖化发出警示:“指挥官,侦测到倭寇通讯中出现新的加密代号‘疾风’。结合其舰队调动和航空兵休整情况分析,敌人很可能在筹备一次以高速、隐蔽为特点的新式突击行动,目标不明,但威胁等级极高。”
“疾风……”赵安邦咀嚼着这个代号,心中警兆顿生。敌人果然没有闲着,他们在失败中学习,在调整战术。
数据链的网刚刚开始编织,南洋的局风云变幻,敌后的火种悄然点燃,而新的威胁已如“疾风”般迫近。
赵安邦走到巨大的态势图前,目光扫过舟山、福建、南洋,乃至更广阔的太平洋。棋盘越来越大,棋子越来越多,博弈也越来越复杂。
他知道,接下来的较量,将不再是单纯的火力对撞,更是情报、技术、外交和意志的全方位比拼。
他深吸一口气,对廖化下达了新的指令:
“启动‘静默’计划。除必要通讯外,基地进入无线电静默状态。”
“命令‘海狼’号潜艇,加强对台湾及琉球方向的侦察,重点搜集任何与‘疾风’相关的蛛丝马迹。”
“命令所有单位,以‘应对敌高速突袭’为背景,进行针对性演练。”
风暴的间隙如此短暂,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将手中的网织得更密,将剑磨得更利,以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更加莫测的“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