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归途如血
黑水渊外围的瘴雾，如同亘古不变的灰色帷幕，笼罩着这片杀戮与机遇并存的地域。林默一行人，如同浴血归巢的孤狼，在嶙峋怪石与腐烂沼泽间艰难穿行。距离逃离鬼哭林已过去七日，距离天阙城，仅剩最后三百里路途。这最后一段路，看似平静，却潜藏着归途中最致命的暗流。
林默行走在队伍最前，青衫已破损不堪，染满暗红血渍，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初愈的苍白，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深邃如古井，偶尔有混沌光华流转。他气息内敛，步伐沉稳，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脚下大地脉络隐隐相合，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锋锐意境。经过连番生死搏杀与混沌石剑的反哺，他的修为虽仍停留在筑基中期巅峰，但对力量的掌控、对危机的感知、尤其是对混沌剑道的领悟，已不可同日而语。
身后，林山、王犇等四名战堂成员紧随。人人带伤，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百战余生的惨烈煞气。他们沉默地前行，彼此间保持着最佳的防御阵型，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便能明了对方意图。这支残兵，已淬炼成真正的精锐。
“还有一日路程，便可抵达‘断魂隘’。”林山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两座如同巨斧劈开的黝黑山崖，“过了隘口，便是黑水渊公认的安全边界，再往西百里，就是天阙城辖地。”
林默微微颔首，神识如同无形的水波，悄然向前蔓延。他的神识因混沌剑意的滋养，覆盖范围与敏锐度远超同阶，已能笼罩方圆近十里。前方隘口地势险要，是绝佳的伏击之地。空气中，除了固有的瘴气与腐朽气息，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同寻常的血腥味，以及几不可察的灵力残留波动。
“有埋伏。”林默脚步不停，声音平淡地传入身后四人耳中，“三人，隘口左侧崖顶；两人，右侧乱石后；还有一人，气息最隐晦，藏在隘口通道的阴影里。修为最高者，筑基初期巅峰，应是头目。其余皆是引气九层。”
林山等人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握紧了手中兵刃，体内灵力暗自流转。他们对林默的判断毫无怀疑，这是用无数次死里逃生换来的绝对信任。
“冲过去，还是绕路？”王犇独臂按刀，沉声问道。绕路需多耗半日，且路径陌生，变数更多。
“区区蝼蚁，也敢拦路？”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送上门来，正好用他们的血，磨一磨我的剑。”
他并未减速，反而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前行角度，更偏向隘口左侧。同时，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剑意，如同蛛丝般，悄无声息地附着在前方地面的几块碎石上。
隘口越来越近，两侧山崖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张开的恶魔之口。风穿过狭窄的通道，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就在队伍最前方的林默，脚步即将踏入隘口阴影的刹那——
“咻！咻！咻！”
左侧崖顶，三道乌光如同毒蛇出洞，呈品字形射向林默上身要害！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辣！同时，右侧乱石后，两道炽热的火蛇术咆哮而出，封堵住侧翼闪避空间！而隘口通道的阴影中，一点寒芒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刺向林默后心！配合默契，时机精准，赫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手段！
“杀！”埋伏者现身，皆是黑衣蒙面，眼神冰冷充满杀意。
然而，面对这必杀之局，林默却仿佛早有预料。他身形不退反进，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竟于间不容发之际，从三道乌光的缝隙中穿过！同时，他左脚看似随意地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轻轻一踏！
“嗡！”
那被预先附着剑意的碎石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震荡波骤然扩散！右侧袭来的两道火蛇术，被这震荡波一扫，轨迹竟微微一偏，互相撞击在一起，轰然炸开，火星四溅！
而林默本人，对身后那点刺来的寒芒竟不闪不避！只是反手一指点出！指尖无光无华，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柄淬毒短剑的剑脊之上！
“叮！”
一声轻响，短剑如遭雷击，剧颤着偏向一侧！那隐匿在阴影中的杀手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诡异劲力顺剑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虎口崩裂，短剑险些脱手！他心中骇然，抽身欲退！
“留下吧。”林默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知何时，林默已如附骨之疽般贴到了他身后，另一只手并指如剑，轻飘飘地点在了他的背心要害。
“噗！”
那杀手身形一僵，眼中生机迅速消散，软软倒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此刻，左侧崖顶那三名杀手射出的乌光才深深钉入林默原先站立的地面，而右侧两名杀手的火蛇术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
“老五！”崖顶杀手头目又惊又怒，没想到一个照面就折损一人！他厉啸一声，与另外两名杀手如同大鸟般从崖顶扑下，刀光霍霍，联手攻向林默！
“你们的对手是我们！”林山、王犇怒吼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他们，悍然迎上！林山战刀卷起惨烈刀罡，死死缠住那名筑基初期巅峰的头目；王犇独臂挥刀，刀法狠辣刁钻，与另一名引气九层杀手战在一处；最后一名杀手，则被另外两名战堂成员联手挡住！
隘口前，顿时陷入混战！金铁交鸣声、法术爆炸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林默并未插手那边的战斗，他对林山等人的实力有信心。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战场，最终定格在与林山激斗的那名杀手头目身上。此人身法诡异，刀法狠毒，经验老到，林山虽勇猛，短时间内竟难以拿下。
“浪费时间。”林默眉头微皱，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一道凝练至极、无色无形的指劲，如同穿越了空间，瞬间出现在那杀手头目的肋下！这一指，并非【青罡指】，而是蕴含了他对混沌剑道“穿透”、“破法”意境的随手一击！
杀手头目正全力应对林山的猛攻，突觉肋下一麻，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被洞穿！一股诡异霸道的劲力钻入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他动作一僵，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
“死！”林山岂会错过这等良机，战刀化作一道雪亮匹练，悍然斩过！
“咔嚓！”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头目一死，剩余两名杀手心胆俱裂，瞬间溃败，被王犇等人迅速格杀。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从遇伏到全歼敌人，不过十息功夫。隘口前，只余下六具渐渐冰冷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
林山拄着刀，微微喘息，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少爷的实力，越发深不可测了。那隔空一指，简直神乎其技。
林默走到那名杀手头目的尸体旁，俯身搜查。很快，从他怀中摸出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背面则是一个“影”字！与之前在仙山外围遭遇的圣教杀手令牌，一模一样！
“又是‘影’字令！”林山脸色一变，“圣教的狗，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默摩挲着冰冷的令牌，眼神幽深。圣教不仅能在仙山布局，还能在黑水渊外围精准设伏，其势力渗透之深，远超想象。他们如此执着地追杀自己，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更重要的，是冲着混沌石剑而来！
“清理痕迹，速速通过隘口。”林默收起令牌，沉声道。此地刚经过厮杀，血腥味极易引来其他麻烦。
众人迅速处理了尸体，快步穿过狭窄的隘口。
隘口之后，地势豁然开朗。虽然依旧荒凉，但空气中的瘴气明显稀薄了许多，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丝天光。意味着，他们终于真正离开了黑水渊的核心危险区域。
回首望去，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黑水渊，依旧笼罩在永恒的灰暗之中。而前方，天阙城的轮廓已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
但林默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圣教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天阙城内，等待他的，恐怕也绝非风平浪静。仙山崩塌，重宝出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从黑水渊活着出来的人。
他握了握手中的混沌石剑，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顺与力量。
“走吧。”林默转身，目光坚定地望向天阙城的方向，“该回去，会一会那些‘老朋友’了。”
一行人拖着疲惫却坚定的步伐，踏上了归城的最后一段路。身后的黑水渊，渐渐隐没在暮色与瘴气之中，而前方的天阙城，则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黑暗中指引归途的星辰，却也像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