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做空风波的平息,如同一次淬火,让“脑核币”体系变得更加坚韧。顾九黎的权威在无形中进一步巩固,那些残存的、尚未被“方舟”影响力彻底覆盖的孤立势力,开始真正感受到一种无所不在的压力。这压力并非来自枪炮,而是源于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又无法摆脱的规则之力。
在偏远的、被称为“锈带”的广阔工业废墟深处,存在着一个名为“熔炉堡”的势力。这里由一群信奉“绝对力量与实用主义”的前工厂主、工程师和强悍工人控制。他们占据着一个基本完好的大型自动化工厂综合体,依靠修复和改造旧时代生产线,能够小批量生产武器、弹药和一些粗笨但耐用的机械。他们崇尚肌肉、机油和钢铁的碰撞,对“方舟”那套“虚头巴脑”的金融和知识把戏极度蔑视。
熔炉堡的首领,被称为“工头”的巴顿,一个浑身沾满油污、手臂是粗犷机械义体的壮汉,曾公开叫嚣:“什么狗屁脑核币!在老子这里,一颗子弹就是一颗子弹,一块压缩饼干就是一块压缩饼干!想从我们这拿东西,就拿我们需要的来换!其他的,免谈!”
熔炉堡如同一个坚固的钢铁刺猬,自给自足,对外界变化反应迟钝且充满敌意。他们不承认“脑核币”,不与“方舟”合作,甚至袭击过靠近他们势力范围的“方舟”侦查无人机。
对于这样一个封闭且崇尚实体力量的据点,之前的经济渗透、信仰瓦解、知识倾销等手段似乎都难以迅速奏效。强攻代价太大,而且容易激起对方同仇敌忾的决心。
顾九黎在控制室内,看着关于熔炉堡的情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方舟”数据库中的一个特殊分类上——“环境信息素与群体行为引导技术”。这是比之前引导丧尸群更精妙的技术,能够通过释放特定的、人体几乎无法察觉的信息素,潜移默化地影响群体的情绪、认知甚至决策倾向。
一个大胆而险恶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要对熔炉堡征收一种前所未有的税——“认知税”。
他并没有直接使用信息素去煽动恐慌或制造混乱,那太低级,也容易被察觉。相反,他命令“方舟”的技术人员,通过高空无人机,在熔炉堡及其周边区域,持续释放一种极其微量、复合型的信息素。
这种信息素的核心作用,并非引发负面情绪,而是放大认知偏差和强化路径依赖。
具体来说,它会:
· 让熔炉堡的居民对“熟悉”的生产模式(敲敲打打、机械维修、实体交易)产生更强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 同时, subtly 降低他们对“新事物”(如“脑核币”、“方舟技术”、“外部合作”)的好奇心和接受阈值,并潜意识里将其与“风险”、“不可靠”、“软弱”等负面概念关联。
· 放大他们对“即时回报”的渴望,削弱对“长期投资”和“抽象价值”的耐心。
简单说,就是通过生化手段,给整个熔炉堡打上“思想钢印”,让他们在潜意识层面更加固执于现有的生存模式,排斥任何改变。
效果并非立竿见影,却如同缓慢生效的毒药。
几天后,熔炉堡内部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工匠们更加沉迷于修复那些效率低下的老旧机器,对“方舟”流出的、关于新型材料或高效能源的技术资料不屑一顾。战士们更加坚信手中的实弹武器,对“脑核币”能兑换到的、可能更先进的能量武器嗤之以鼻。巴顿的权威因为其“坚持传统”而得到进一步强化,任何提出与外界接触或尝试新事物的声音,都迅速被群体潜意识里的排斥感所淹没。
他们如同一群被无形枷锁束缚的工蚁,在自己的巢穴里忙碌而满足,却对巢穴外翻天覆地的变化视而不见,甚至主动回避。
就在熔炉堡的这种“认知闭环”越来越坚固的时候,顾九黎抛出了他的“杀手锏”。
他没有去攻击他们的堡垒,也没有试图推销他的“脑核币”。他做了一件更简单、也更残酷的事情——他通过特殊渠道,让一条信息“恰好”被熔炉堡的巡逻队“意外”截获。
这条信息的内容,是关于“方舟”即将在一个月后,举办一场面向所有幸存势力的“生存资源优先供应权拍卖会”。拍卖的标的物,并非具体的武器或食物,而是未来半年内,“方舟”体系下所有产出(包括新型武器、高效药物、精密零件、甚至技术咨询)的 “优先采购与定制权”。
获得此权的势力,将拥有在资源紧张时优先满足其需求、甚至要求“方舟”为其量身定制解决方案的权利。这相当于在危机四伏的末世,买下了一份宝贵的“生存保险”。
而参与拍卖的唯一资格,就是持有足够数量的“脑核币”。
这条信息,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虽然被熔炉堡的“认知壁垒”削弱了大部分冲击力,但还是激起了一丝涟漪。一些负责外部巡逻、见识稍广的小头目,隐隐感觉到了这条信息背后蕴含的巨大价值。他们试图向巴顿进言,认为熔炉堡也应该想办法参与。
然而,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巴顿和大多数高层对此的反应是极度反感且充满怀疑。
“拿一堆没用的数字,去换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优先权’?当我们是傻子吗?”巴顿嗤之以鼻,“我们有工厂,有工人,有钢铁!我们需要什么,自己造!”
他严厉斥责了那些提出建议的人,认为他们动摇了军心,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被“方舟”收买了。
提议被无情压下。熔炉堡选择继续坚守他们的“钢铁堡垒”,对即将到来的拍卖会漠不关心。
一个月后,“生存资源优先供应权拍卖会”如期举行。通过“方舟”的网络平台,众多大小势力,包括之前被顾九黎各种手段“调教”过的钢铁堡垒残余势力、伊甸壁垒的分裂组织、数据要塞的出走派系、雅典娜学院的投诚学者团体等等,纷纷踊跃参与竞拍。他们深知这个“优先权”在关键时刻可能就是救命的稻草。
最终,这份权利被一个新兴的、完全依托“方舟”体系建立的商业联盟以天价拍得。
拍卖会结束没多久,一场规模空前的、由多种变异生物引发的“混合尸潮”,毫无征兆地席卷了“锈带”区域。这次尸潮中出现了几种对物理攻击抗性极高、且能释放腐蚀性粘液的新变种,恰好是熔炉堡现有武器库难以有效应对的。
熔炉堡陷入了苦战。他们的子弹打在新型丧尸身上效果甚微,坚固的围墙被腐蚀性粘液不断侵蚀,伤亡惨重。巴顿试图紧急生产针对性武器,但他们的技术和材料储备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转型。
就在这时,他们得知,那个拍得了“优先供应权”的商业联盟,第一时间从“方舟”获得了大量专门针对此类变异生物的声波驱散器和碱性中和剂,轻松守住了自己的据点,损失微乎其微。
直到这一刻,熔炉堡的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错过了什么。那个被他们嗤之以鼻的“优先权”,那个需要他们看不起的“脑核币”才能购买的权利,在真正的生存危机面前,价值何等巨大!
然而,后悔已经晚了。他们没有足够的“脑核币”,也没有资格再去参与下一轮的拍卖。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钢铁和血肉,在新型尸潮的围攻下苦苦支撑,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巴顿看着在尸潮中倒塌的厂房和死伤的弟兄,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绝对力量”产生了动摇。那无形的“认知税”,不仅让他们固步自封,更是在关键时刻,剥夺了他们获取更强大生存工具的机会,让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顾九黎在“方舟”控制室内,平静地观看着熔炉堡苦战的实时画面。他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落井下石。
“认知的税,总是要在生存的危机中偿还的。”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经济规律。
他成功地将“生存权”也纳入了可拍卖的范畴,并通过影响对手的“认知”,让他们自己放弃了竞拍的资格。这是一种比武力征服更加彻底,也更加残酷的征服方式。
而医疗床上,林疏月的眼皮再次剧烈跳动起来,这一次,她的指尖甚至微微抬起,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嘴唇无声地开合,这次的口型,似乎是……
“……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