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基地内部的气氛凝重如铁。李莎挑选出的五名精锐队员——包括她自己，以及技术支援必不可少的林疏月——已经准备就绪。他们换上了便于行动且具有一定防护能力的作战服，携带的武器经过了最高标准的检查和保养，每一个弹匣，每一颗能量电池都确保处于最佳状态。除此之外，他们还携带了大量微型传感器、环境检测仪、以及林疏月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几个特殊小玩意儿——基于“破壁者”原理的、功率极小的能量干扰器和信号屏蔽器，聊胜于无。
顾九黎则是一身剪裁合体、纤尘不染的黑色西装，外面套了件防尘外套，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危机四伏的盟友基地，倒像是要去参加一场不太正式的商业峰会。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眼底深处看到那一丝极致的冷静和审视。
“游乐园机组保持最低功率维持基地基础运行，所有防御系统处于静默待机状态。如果我们七十二小时内没有传回预定安全信号，或者基地遭遇无法抵抗的攻击，执行‘方舟协议’，销毁所有敏感数据，全员转入最深掩体撤离。”顾九黎对留守的副手下达了最后指令。
“明白！老板，你们多加小心！”副手重重点头。
远处，沉闷的引擎声如同滚雷般逼近。熔炉堡的车队准时抵达，依旧是那三辆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重型装甲卡车，但这次，中间那辆的车厢经过了改装，顶部加装了疑似通讯干扰和能量护盾发生器的装置。
红胡子布雷克从首车跳下，依旧是那副豪爽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顾老板！准备好了吗？俺们堡主可是备好了好酒等着呢！”
顾九黎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没有多余的寒暄，一行人迅速登上中间那辆改装卡车。车厢内部出乎意料的宽敞，进行了加固和部分防震处理，甚至还有几个简陋的固定座椅。但车窗被厚重的装甲板覆盖，只留下几个狭小的观察孔，显然并不打算让他们看清外界路线。
“规矩，懂的吧？”布雷克咧嘴一笑，指了指车厢内壁几个不起眼的红色灯点，“路上有点颠，忍忍就到了。”
那是信号屏蔽和监控装置。顾九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李莎和林疏月对视一眼，带着队员默默坐下，保持高度警惕。
卡车剧烈地颠簸起来，显然行驶在极其糟糕的路面上。引擎轰鸣声、金属摩擦声、偶尔传来的不明撞击声充斥着车厢，时间感变得模糊。
大约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车辆的颠簸幅度逐渐减小，速度也慢了下来。最终，彻底停下。
哐当！ 车厢后门被从外面打开，刺眼的人造光线涌入。
“到了！欢迎来到熔炉堡！”布雷克粗犷的声音响起。
顾九黎睁开眼，率先起身走出车厢。
眼前的景象，即便以他的定力，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穹顶之下！抬头望去，穹顶高度超过百米，由粗大的、锈迹斑斑却又异常坚固的金属支架和混凝土构成，上面布满了各种管道、线缆和照明设备，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而就在这巨大的穹顶之下，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地下钢铁之城！
巨大的熔炉如同心脏般矗立在中央，喷吐着炽热的火焰和浓烟，将整个空间映照成一片暗红色。围绕熔炉，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钢铁建筑：锻造车间、机械加工坊、居住区、仓储库房……所有建筑都由粗犷的钢铁、厚重的铆钉和裸露的管道构成，充满了硬核的工业力量和一种破败却又顽强的生命力。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粉尘味、煤炭燃烧味、机油味以及……汗水的味道。叮叮当当的锻造声、蒸汽活塞的咆哮声、齿轮转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工业交响曲。
随处可见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穿着皮质围裙或工装裤的熔炉堡居民，他们大多神情专注地忙碌着，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却少有恶意。
这里不像一个幸存者基地，更像一个运转中的、庞大而高效的末日兵工厂！
“怎么样？俺们这老窝，还入得了眼吧？”布雷克颇为自豪地拍了拍旁边一根比他腰还粗的蒸汽管道。
“令人印象深刻。”顾九黎诚实地评价道。这里的工业规模和完整度，远超他的预期。
“堡主在核心熔炉区等你们。”布雷克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穿过嘈杂的车间和忙碌的人群，走向那座最为巨大的中央熔炉。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浪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核心熔炉区被一圈厚重的透明防爆墙隔开，温度稍低。冈特堡主果然等在那里，他的轮椅似乎经过了特殊改装，能更好地适应这里的高温环境。
“欢迎来到熔炉的心脏。”冈特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有些微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感觉如何，顾先生？”
“力量感十足。”顾九黎回答，“但也……目标明确。”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围那些正在锻造的、明显是武器的半成品。
冈特笑了：“末世之中，力量就是话语权。而我们熔炉堡，致力于打造最强大的‘话语权’。”他操纵轮椅，“走吧，带你们看看我们真正的‘诚意’。”
他并没有带他们去看什么机密档案室，而是径直走向熔炉侧面一扇巨大的、需要多重验证才能开启的厚重闸门。
闸门缓缓升起，后面是一条向下的、更加深邃的通道。一股不同于熔炉高温的、冰冷的、带着金属和机油味道的空气涌出。
通道两侧，不再是忙碌的车间，而是一个个被强化玻璃隔开的实验室或者……陈列室？
第一个隔间里，固定着一具残缺的、但明显不同于普通“清道夫”的机械体，它更加高大，结构更加复杂，手臂被改装成了巨大的钻头和平板，仿佛用于工程作业，但躯干上却布满了狰狞的武器接口和能量导轨。
“这是我们捕获的‘掘进者’单位，‘清道夫’的变种之一，擅长地下作业和攻坚。”冈特介绍道，“研究了它三个月，才勉强搞懂它的传动系统。”
第二个隔间里，悬浮在一个巨大的能量场中，是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银色的液态金属！
“这是‘渗透者’，极其罕见。没有固定形态，能模拟任何物质，极难发现和捕捉。为了困住它，我们消耗了三分之一的月度能源配额。”冈特的语气带着一丝肉痛。
第三个隔间更大，里面竟然是一株巨大的、如同金属和血肉混合而成的诡异植物！它的藤蔓如同扭曲的电缆，叶片闪烁着电弧，根茎深深扎入下方的特种合金地面，还在微微蠕动！
“代号‘鞭笞者’，疑似‘观察者’生物科技试验品。攻击性极强，能释放高压电流和腐蚀性孢子。缺点是怕冷。”冈特像是介绍自家不太听话的宠物。
一路走下去，他们看到了各种各样被熔炉堡捕获、囚禁、研究的“观察者”造物！从机械单位到生物单位，从常见型号到稀有变种！这里简直是一个小型的“观察者”科技博物馆！
这才是熔炉堡真正的底蕴和实力！他们不仅有能力对抗“观察者”，甚至还在系统地研究和逆向工程对方的技术！
林疏月的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作为一名科学家，这些样本对她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她几乎想立刻扑到那些隔离墙上。
李莎和队员们则感到一阵阵寒意。熔炉堡的实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最为厚重、需要冈特瞳孔、声纹、基因三重验证的金属大门前。
“至于你们最感兴趣的……”冈特完成了验证，大门无声地滑开，“……关于‘火种’和‘通道’的‘实物’证据……”
门后的空间不大，更像是一个保管严密的陈列室。
中央是一个圆柱形的透明展柜。
展柜里，静静地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破损严重的、非金非木的暗金色圆盘，大约脸盆大小，边缘有断裂的痕迹，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深奥的蚀刻纹路，那些纹路……与之前“基石”碎片投影出的符号，有着惊人的神似！但更加完整，更加系统！
圆盘中心，镶嵌着一颗已经彻底黯淡、布满裂纹的晶体，虽然毫无能量反应，但其结构……与“基石”能量核心碎片几乎同源！
“……这是……”顾九黎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个圆盘。
“我们称之为‘指引罗盘’。”冈特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凝重和一丝狂热，“‘火种保存计划’的遗产之一。据信，它能指向某个保存着‘火种’的‘避难所’坐标，或者……是启动某个‘通道’的钥匙的一部分。”
“我们在一次极其危险的遗迹挖掘中找到了它，付出了整整一支精英小队的代价。”他的语气沉痛，“但它受损太严重了，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法，都无法激活它分毫。直到……”
他看向顾九黎：“……直到我们看到了你们的‘路演’，那种独特的、能干扰甚至命令‘观察者’造物的能量频率……”
顾九黎瞬间明白了：“你们认为，我们的技术，可能激活它？”
“不是可能，是必须！”冈特眼中燃烧着偏执的火焰，“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观察者’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具有攻击性！我们必须找到‘火种’，或者启动‘通道’，无论那后面是希望还是更大的绝望！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他猛地看向顾九黎，语气近乎哀求又带着威胁：“帮我激活它！你们要什么，熔炉堡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否则……我们很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巨大的压力，瞬间压在了顾九黎的肩上。
原来所谓的“深度合作”、“交换命门”，最终目的，是为了这个！
熔炉堡不是在寻找盟友，他们是在寻找能启动这把关键钥匙的“电池”或者说……“祭品”！
闯入龙潭，看到的不是财富，而是一个可能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的……绝望赌局！
顾九黎看着展柜中那个沉寂的罗盘，又看了看眼神狂热的冈特，大脑飞速计算。
激活？风险未知，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不激活？熔炉堡很可能立刻翻脸。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可以试试。”
“但怎么试，何时试，由我决定。”
“在这之前，堡主，是不是该让我们看看……您承诺的，‘关于叛徒和清算’的档案了？”
他要把主动权，牢牢抓回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