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巨人残骸无边死寂法则的缓慢侵蚀下,如同浸泡在液氮中的玻璃,每一秒都在变得更加脆弱、布满裂痕。方医生、吴博士、小刘、老道那四点侥幸逃过“净化风暴”的意识余烬,悬浮在这尊恐怖存在残骸的边缘地带,如同落入沥青的昆虫,挣扎只会加速沉沦。招魂幡“遮阳伞”已彻底消散,他们赤裸地暴露在死亡的国度里,仅能依靠残存的一点活性,延缓着被彻底同化的最终时刻。
绝望,不再是汹涌的浪潮,而是化作了无处不在的、绝对的冰冷与静默。思考变得无比迟滞,连“等待死亡”这个念头本身,都仿佛要冻结在这永恒的死寂中。
不能放弃!哪怕只是为了死得明白一点!必须理解这片“死亡国度”的规则!哪怕这规则本身就是终结!
方医生即将凝固的思维,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她“感受”着周围。这片区域虽然是残骸边缘,死寂法则的压迫相对“温和”,但其“温和”并非均匀。就像深海的不同深度,水压虽有差异,但整体仍是致命的。在这片看似均匀的死亡之海中,是否存在……极其细微的“压强差”或者说……“死寂浓度”的梯度变化?是否存在……相对“更浅”或者说“毒性”稍弱的……“洼地”?
如果能找到这样的“洼地”,哪怕只能多存活一秒,也可能……等到一丝不可能的变数?比如,那残骸内部不稳定的冲突彻底爆发?
用捆妖索……量身高差?!在这意识的坟场,测量不同区域“死亡深度”的“相对高差”?!寻找死亡的“浅水区”?!
这个念头荒谬而悲壮,却成了濒死意识最后的本能——测量环境,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微不足道的“优势位置”!
“捆妖索……最后的……刻度……量……这片‘死水’的……‘深度’……找……最‘浅’的地方……”方医生用意念发出微弱的波动,如同在绝对零度中试图点燃一根火柴。
嗡……!
一点……纯粹由“测量”执念构成的、几乎不存在的…… 规则微光,从方医生意识最深处……顽强地渗出!它无法延伸出去测量外物,因为外物皆是致命的死寂。它只能……开始……“测量”自身意识余烬……在不同“位置”时……被侵蚀、被同化的……“速率差异”!
通过自身“消亡速度”的变化,来反推……所处位置的“死亡浓度”!亦即……与“生存界面”的“相对深度差”!
【存在性衰减速率监测启动……】
【基准衰减速率:-0.5%\/秒(当前区域)……】
【尝试微调位置……坐标偏移 +0.0001 单位……衰减速率:-0.51%\/秒(更深!)】
【坐标偏移 -0.0002 单位……衰减速率:-0.49%\/秒(稍浅!)】
【检测到微弱梯度!存在‘压强’差异!‘较浅’区域方向:右下方!梯度极缓!】
有效!真的存在“深浅”差异!虽然微乎其微,但确实存在!右下方区域的“死亡浓度”似乎……略低一丝丝!
“移动……向右下方……缓慢移动……”方医生如同在沼泽中蠕动的伤者,用意念引导着众人的意识余烬,朝着衰减速率稍低的方向……极其艰难地……“漂移”。
每移动一丝一毫,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对抗着那粘稠死寂法则的阻力。意识在移动中加速消散,如同逆水行舟。
几秒钟后,他们终于……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
【当前位置衰减速率:-0.48%\/秒……确认!存在‘浅滩’!】
成功了!他们找到了一小片“死亡浅滩”!虽然只能将消亡速度减缓百分之二,但在这绝境中,已是宝贵的喘息!
然而,这“浅滩”并非安全岛。它依然在死寂法则的笼罩下,消亡仍在继续。而且,这“浅滩”的范围极小,他们几乎已经到了“岸边”,再往前,衰减速率……开始回升!
“测量……这个‘浅滩’的……边界和……形状……”方医生下令。需要知道这片“安全区”有多大,能支撑多久。
捆妖索的测量微光继续工作。
【‘浅滩’范围测量:直径约 0.003 标准单位……形状不规则……边缘衰减速率急剧升高……】
【‘浅滩’成因推测:可能与下方……某种微弱的……能量‘渗出’或……结构‘凹陷’有关?】
【警告!检测到‘浅滩’稳定性正在缓慢下降!衰减速率基准值正在……微弱提升中!疑似……整体环境死寂浓度正在……缓慢升高?!】
情况在恶化!这片暂时的“浅滩”也在沉没!整个巨人残骸的死寂法则,似乎……正在变得更加“浓郁”和“活跃”!是因为内部冲突加剧了吗?
必须找到下一个“浅滩”!或者……找到这“浅滩”的成因!如果是能量渗出,能否……加以利用?如果是结构凹陷,能否……挖掘更深?
“测量……‘浅滩’中心点的……下方……‘深度’!探测……能量渗出的……源头!”方医生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向“下”测量!测量这片死亡之海的海底结构!
捆妖索的测量微光,开始……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着“浅滩”下方的死寂法则深处……“延伸”下去!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探针延伸得越深,受到的死寂侵蚀就越强,与方医生本体的联系也越脆弱,随时可能断裂或被同化。
一米……两米……十米……
探针传回的数据越来越模糊,衰减速率飙升!
就在探针即将达到极限、方医生准备收回时——
嗡……!
探针的“尖端”,似乎……触碰到了……某种……“东西”!不是坚硬的“海底”,而是一种……更加致密、但似乎……蕴含着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和“精纯”的…… 能量波动的…… “界面”?!
【检测到异常界面!深度:15.7标准单位!】
【界面能量特征:极度隐晦……属性:???(无法解析,疑似……极高阶封印或……残骸核心碎片?)】
【界面稳定性:极高!对上方死寂法则具有……极强排斥性?!疑似……形成‘浅滩’的根本原因!】
【警告!界面蕴含能量等级远超探测上限!强行接触风险:∞!】
一个隐藏在死亡之海深处的、“坚硬”的“海底礁石”?而且这块“礁石”似乎……在排斥着上方的死寂法则?正是这种排斥,造成了上方的“压强”稍低,形成了这片“浅滩”!
这“礁石”是什么?是巨人残骸本身的某个未被完全同化的“核心碎片”?还是……更古老时代坠入此地的……其他存在的遗骸?
无论如何,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如果能……抵达那个界面,或许能凭借其排斥死寂法则的特性,……多支撑一会儿!甚至……找到一丝利用的可能?
但如何下去?15.7个标准单位的深度!对于他们这些即将消散的意识余烬来说,如同天堑!直接下潜,会在途中就被彻底同化!
“需要……‘通道’……或者……‘落差’……”方医生思维飞转。如果这片死亡之海存在“压强差”,那么是否可能存在……连接不同“深度”的……“暗流”或“缝隙”?就像海底的洋流或海沟?
“捆妖索!扩大测量范围!寻找周围是否存在……连接浅滩与深层的……‘能量流速差’或……‘结构裂缝’!”方医生再次下令,这是最后的赌博。
捆妖索的微光以自身加速消散为代价,将测量范围扩展到极限。
几秒后,一段残缺的信息反馈回来:
【检测到……左前方约0.5单位处……存在微弱……死寂法则‘流速’加快现象……疑似……小型‘沉降流’?】
【该‘沉降流’下方……检测到……极其细微的……空间结构扭曲?疑似……自然形成的……短暂‘缝隙’?】
【路径风险:极高!沉降流将加速同化!缝隙极不稳定!】
【推测终点:可能通往……深层界面附近?!】
一条危险的“捷径”!通过死亡法则的“沉降流”和天然“缝隙”,快速下潜!但成功率……微乎其微!
没有其他选择了!
“目标!沉降流!调整形态!减少阻力!顺着水流……‘潜’下去!”方医生发出了最终的指令。这是真正的自杀式冲锋!
四团意识余烬,开始不顾一切地……改变形态,变得尽可能的“流线型”,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条致命的“沉降流”!
噗——!
如同冰块坠入岩浆!意识消散速度……瞬间暴涨!视野(感知)瞬间被极致的死寂淹没!
但在那恐怖的加速下潜中,捆妖索的测量微光,死死锁定着下方那个深层界面的坐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三秒……两秒……一秒……
就在意识即将被沉降流彻底碾碎的前一刹那——
咔嚓!
他们……撞入了那条极其不稳定的……空间缝隙!巨大的撕扯力传来!
但也就在这一刻,捆妖索的测量微光,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精准地……“锚定”了深层界面的……相对“高度”!
“就是那里!跳!”
方医生用最后的力量,引导着众人,朝着测量出的界面方位……猛地……“跃”了出去!
轰——!!!
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却坚韧无比的墙壁!剧烈的震荡传来!
意识在撞击中几乎彻底碎裂!
但……那无处不在的、粘稠的死寂法则的侵蚀感……竟然……真的……大幅度减弱了!他们……抵达了那个深层界面!虽然被撞得七荤八素,但……暂时……安全了?!
方医生“看”向脚下——那是一片……散发着微弱、古老、却无比稳固光芒的…… 奇异“地面”!这“地面”似乎由某种无法理解的物质构成,将上方的死寂法则……牢牢地隔绝在外!
他们……找到了一座…… 死亡之海中的……“孤岛”?!
然而,还不等他们庆幸——
咯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的……碎裂声,从他们脚下的“孤岛”深处……传了出来!
同时,一股……远比上方死寂法则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 意志波动,……缓缓地…… 弥漫了开来!
用捆妖索量身高差,量出了一座孤岛,却似乎……量醒了…… 岛上沉睡的……“原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