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废墟的烟尘尚未落定,古董街凝香斋的后院却被一股压抑的肃杀气氛笼罩。刘掌柜那口祖传的“养魂玉棺”——一口通体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内刻聚魂安魄符文的巨大棺椁——被紧急安置在临时搭起的灵棚内。棺内寒气弥漫,房东枯槁的身躯静静躺在温润的玉床上,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只有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起伏的绿色线条,证明她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玉棺旁,那个嗡鸣沉寂的青铜匣子被符咒层层包裹,镇压在特制的铅合金箱中,如同封印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刘掌柜捧着紫砂壶,在院门口焦躁地踱步,看着玉棺的眼神既敬畏又肉痛,嘴里念念叨叨:“五百两金子一天…一天啊…老刘我这棺材本都快赔光了…姜天师您可得说话算话啊…”
院内临时搭起的遮阳棚下,气氛凝重如铁。姜一瘫坐在轮椅里,右腿打着加固石膏,胸口缠满绷带,脸色苍白如鬼,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面前摊开的一张纸——那张笔仙写下的血淋淋的“医嘱”病历纸。上面那个扭曲古老的青铜符文,如同活物般散发着禁锢与吞噬的气息。
“盘兄…小草兄…”姜一低声呼唤,声音嘶哑。他怀里紧抱着温热的八卦盘,盘面上那株三片金红叶片的小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腋处的赤红果实雏形光芒黯淡,传递着“困…饿…锁…难…”的疲惫意念。为了维持房东玉棺内的安魂气场,盘兄和小草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输出,本就不多的元气消耗巨大。
“姜天师!”陈国涛科长带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金丝眼镜、气质冷峻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进遮阳棚。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手提箱,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目光扫过姜一和玉棺,眉头微皱。“这位是‘镇邪’小队首席医疗官,周博士。他带来了最新的‘魂魄光谱分析仪’。”
周博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蹲下身,利落地打开手提箱。里面是各种精密的电子元件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探针。他将几个薄如蝉翼的传感器贴在八卦盘盘体裂纹处,又取出一根细长的光纤探头,小心翼翼地探入玉棺缝隙,对准棺内房东的眉心。
“启动深度扫描。”周博士声音冰冷,手指在仪器面板上飞快操作。幽蓝的光束扫过八卦盘和棺内。
嘀…嘀…嘀…
仪器屏幕上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和紊乱的波形!代表房东魂魄状态的频谱线如同狂舞的毒蛇,疯狂扭曲、断裂、又强行被一股柔和的金红光芒(八卦盘和小草的力量)粘合!而代表青铜匣子的频谱,则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不断收缩膨胀的漆黑漩涡!最触目惊心的是,在房东魂魄频谱和漆黑漩涡之间,清晰可见一条极其微弱、却如同毒蛇般缠绕虬结的青铜色能量纽带!正是笔仙画下的那个禁锢符文在能量层面的具现!
“能量纽带强度持续增强,侵蚀速度…每小时0.7%。”周博士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按照此速度,七日后凌晨子时,侵蚀将达到100%,目标(房东)魂魄将被彻底吞噬。常规医疗手段对此类‘源质侵蚀’完全无效。建议…考虑非物质干预手段,或者…准备后事。”
“非物质干预?”姜一目光如刀,“说人话!”
“就是你们这些神棍的办法!”周博士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符咒、阵法、或者…暴力破坏那个污染源(青铜匣子)。”
“暴力破坏?”钱老板吓得差点跳起来,“那匣子邪性得很!万一炸了怎么办?小姐还在里面呢!”
“所以只剩下符咒和阵法。”陈科长脸色铁青,“姜一,破解那个符文!或者…暂时切断那根要命的‘纽带’!争取时间!”
破解?姜一看着病历纸上那个扭曲古老的符文,再感受着八卦盘和小草传来的疲惫与“锁难”的意念,心沉到了谷底。以盘兄和小草现在的状态,强行解析这种级别的上古禁锢符文,无异于蚍蜉撼树!
切断?谈何容易!那根纽带深入房东魂魄本源,强行切断,很可能直接导致魂飞魄散!
就在气氛压抑得几乎凝固时——
“呜…痛…痒…难看…”一个含混不清、带着巨大委屈和烦躁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姜一脑海中响起。
是老僵?!不,老僵已经…
姜一下意识低头,看向墙角阴影处。那里,黄大仙如同一个破旧的麻袋,被厚厚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焦黑的尖嘴和一只同样缠着绷带的眼睛。此刻,它那只独眼正死死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爪子,意念中充满了痛苦、瘙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愤?它那身引以为傲的油亮黄毛被烧焦了大半,爪子更是血肉模糊,缠着绷带,如同戴了副难看的手套。
“痛…痒…难看…”黄大仙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巨大的烦躁,“爪子…我的…爪子…”
爪子?姜一心中猛地一动!一个极其大胆、非常不正经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迷雾!
符咒!美甲!
黄大仙对“难看”的爪子在烦躁!而它最珍视的“股神笔记本”毁了,财运断绝,这股无处发泄的怨念和羞愤…能不能利用?!
“黄大仙!”姜一用意念沟通,声音带着循循善诱,“想不想…让你的爪子…变得…呃…更威风一点?金光闪闪?带点…财运的那种?”
“财…运?”黄大仙的独眼瞬间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错觉?),“金…闪…要!”
“好!”姜一斩钉截铁,“忍着点!我给你做个…‘招财进宝黄金转运美甲’!保证比你原来那身黄毛还威风!还能…呃…转运!恢复财运!”
黄大仙的意念瞬间被“招财进宝”和“恢复财运”点燃!巨大的渴望压倒了痛苦和羞愤:“快…做!”
成了!姜一心中一定。他立刻对钱老板吼道:“钱老板!朱砂!黄表纸!最细的狼毫笔!快!还有…柱子!去把刘掌柜库房里那点压箱底的金粉!全拿来!要最细的!”
钱老板和柱子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姜一神色急切,立刻手忙脚乱地去找东西。
很快,东西备齐。姜一铺开一张上好的黄表纸,拿起最细的狼毫笔,蘸饱了混有他指尖精血(实在没多少血了)的朱砂。他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心神,不再试图破解那个禁锢符文,而是…临摹!
他运笔如飞,笔走龙蛇!狼毫笔尖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黄表纸上飞快地勾勒出那个扭曲古老、散发着禁锢吞噬气息的青铜符文!每一笔都力透纸背!每一划都灌注了他对符文本源的理解和…强行逆转其属性的疯狂意志!
这不是破解!这是篡改!是扭曲!
他将禁锢之力,硬生生地扭曲成…封禁!将吞噬之能,强行扭曲成…聚敛!
最后一笔落下!
嗡!
黄表纸上的血色符文猛地一亮!一股扭曲、诡异、却带着强大封禁和聚敛气息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
“柱子!金粉!”
柱子立刻将一小碟细如尘埃、闪烁金光的金粉倒在符文上。
姜一运转八卦盘最后一点力量,引动小草一丝微弱的金红火焰!噗!一点火星落在金粉上!
嗤——!
金粉瞬间被引燃!化作一片细密的金色火焰,覆盖了整个符文!火焰中,血色符文如同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膜,散发出一种暴发户般的…浮夸金光和扭曲的聚敛之意!
“封财聚运!金光镇煞!敕!”姜一厉声念咒,手指并拢如剑,带着最后一丝法力,狠狠点在燃烧的金色符文中心!
嗡——!
燃烧的金色符文瞬间凝固!光芒内敛!变成了一张薄如蝉翼、金光闪闪、符文扭曲、气息诡异的…“黄金美甲贴片”!
“黄大仙!张嘴!”姜一喝道。
黄大仙下意识张开缠着绷带的尖嘴。
姜一手指一弹!
嗖!
那张薄薄的“黄金美甲贴片”如同最精准的飞镖,瞬间射入黄大仙口中!
“嗷——!!!”
黄大仙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绷带缝隙里冒出滚滚青烟!一股极其怪异、混合着封禁、聚敛、金光和暴戾怨气的能量,如同失控的野马,在它体内疯狂冲撞!它那被烧焦的爪子,在绷带下疯狂地抓挠、扭曲!
“姜天师!它…它好像要炸了!”钱老板吓得面无人色。
周博士的仪器屏幕上,代表黄大仙的频谱线瞬间变成了刺眼的亮金色,数值疯狂飙升!紊乱到了极点!
就在众人以为黄大仙要被这强行“美甲”撑爆时——
“唧——!!!”
黄大仙猛地仰头发出一声穿金裂石、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滔天怨毒的尖啸!这尖啸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它体内那无处宣泄、被“招财美甲”强行聚敛和扭曲的财运怨气!这股因“股神笔记本”毁灭而生的滔天怨念,被强行扭曲、聚焦、化作了实质性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无形的亿万钢针,狠狠刺向…玉棺方向!目标直指那根缠绕在房东魂魄上的青铜色禁锢纽带!
嗡——!!!
刺耳的尖啸声中,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亮金色的精神怨念冲击波,如同撕裂空间的利刃,狠狠撞上了那条青铜色的禁锢纽带!
铛——!!!
如同两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对撞!整个遮阳棚内的空气都猛地一震!玉棺棺盖嗡嗡作响!
周博士的仪器屏幕上,代表青铜禁锢纽带的频谱线如同被重击的音叉,瞬间剧烈震荡!亮金色的怨念冲击波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撕咬、啃噬、扭曲着那根青铜色能量带!虽然无法将其彻底斩断,却硬生生地在那坚不可摧的禁锢力量上,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存在的…裂痕!裂痕边缘,亮金色的怨念如同腐蚀性的酸液,不断侵蚀着青铜光芒!
“有效!侵蚀速度降至每小时0.58%!”周博士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震惊的波动!
成了!黄大仙的“财运怨念美甲”,竟然真的撼动了那道禁锢符文!
姜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眼前发黑,几乎虚脱。盘面上的小草似乎也累极了,叶片蜷缩着,传递出“吵…累…睡…”的意念。
黄大仙在发出那惊天一击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庞大的身躯瘫软下去,浑身冒烟,缠着绷带的爪子不再抓挠,但那只独眼里,却闪过一丝茫然…和一丝奇异的…平静?仿佛那股无处发泄的滔天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姜天师…这…这算成了?”钱老板看着仪器上降低的数值,又看看冒烟的黄大仙,小眼睛里充满了敬畏。
“暂时…拖住了。”姜一靠在轮椅上,疲惫地闭上眼,“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同样缠着绷带、指甲破裂渗血的手,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或许…该给自己也做一副“符咒美甲”了?目标…就是那个青铜匣子本身?用禁锢…对抗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