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斋后院的“古曼童辅导班”告一段落,钱老板对姜一的态度简直比亲爹还亲。每日三餐有肉,阿黄的骨头管够,连小倩栖身的钥匙都被钱老板用一块上好的软绸仔细包好,供奉在姜一床头(虽然姜一觉得这有点瘆得慌)。
“姜天师!您真是活神仙呐!”钱老板搓着手,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动,“自从您给小祖宗‘辅导’了功课,我这店里啊,那是神清气爽!连带着生意都好了不少!您看这尊前朝的玉佛,昨天刚收的,品相多好!这都是托您的福啊!”他指着博古架上一尊温润的玉佛,语气里满是谄媚。
姜一啃着鸡腿,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有点发虚。那古曼童是安静了,可那玩意儿邪性得很,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再闹起来?他现在就盼着伤好利索,攒点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阿黄趴在他脚边,啃着一根硕大的牛骨棒,独眼惬意地眯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钥匙里的小倩也传来安稳平和的意念波动。
然而,钱老板的“福气”似乎有点太旺了。这天下午,姜一正躺在硬板床上琢磨着怎么忽悠钱老板预支点“工资”,好去淘换点像样的朱砂黄纸,就听见前厅传来钱老板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中间还夹杂着瓷器摔碎的脆响。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姓赵的!你个王八蛋!欠债不还!还敢摔我的东西!你给我等着!我…我跟你没完!”
姜一好奇地溜达到前厅门口,只见钱老板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门口一个扬长而去的、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背影破口大骂。地上,一个青花瓷瓶摔得粉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钱老板,消消气,消消气。”姜一凑上前,顺手捡起一块较大的瓷片看了看,“哟,可惜了,乾隆官窑的?这是怎么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您这儿撒野?”他认出这瓶子值点钱,心里替钱老板肉疼。
钱老板看到姜一,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姜一脸:“姜天师!您可得帮我做主啊!刚才那个老混蛋,叫赵半仙!是西街口开风水铺子的!半年前在我这儿赊走了一尊开过光的铜貔貅,说是镇宅招财,价值三百两银子!结果呢?钱一分没给!每次去要,不是推说手头紧,就是装神弄鬼吓唬人!今天更过分!直接来我店里,说那貔貅不灵,招了邪祟,害他破财!还把我这乾隆官窑的瓶子给砸了!您说…您说这还有天理吗?!”
三百两银子?!姜一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小数目!够他买多少烧鸡,画多少符纸了!难怪钱老板气成这样,脸都绿了。
“那…那您报官啊?”姜一建议道,心想官府总该管这事吧?
“报官?”钱老板哭丧着脸,像泄了气的皮球,“那赵半仙就是个老油条!跟衙门里几个捕头都熟得很!称兄道弟的!再说,他铺子里供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邪门得很!以前也有伙计去要账,回来不是大病一场,就是莫名其妙摔断腿!都说是他养的小鬼作祟!官府也拿他没办法啊!都说没证据…我看就是收了黑钱!”他越说越气,拳头捏得嘎嘣响。
养小鬼?邪门?
姜一心里一动。这不就是他的“专业领域”吗?虽然他这个“专业”水分很大,但架不住他后院供着个更狠的“小祖宗”啊!
“钱老板,”姜一摸着下巴,故作深沉,眼神瞟向后院方向,“您是说…这赵半仙,养小鬼帮他赖账?”
“可不是嘛!”钱老板咬牙切齿,唾沫横飞,“街坊邻居都知道!他那风水铺子,白天看着正常,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据说他供着个什么‘五鬼运财’的邪术!专门帮他敛财避祸!欠债不还那是家常便饭!谁去要账谁倒霉!轻则破财,重则伤身!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
五鬼运财?养小鬼赖账?
姜一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大胆(且极其符合他不正经风格)的计划瞬间成型!他后院那位“小祖宗”,怨念深重,煞气冲天,寻常小鬼见了它,那不得吓得魂飞魄散?而且,经过他这几日的“辅导”(主要是凉茶和糖果攻势),小祖宗心性似乎“渐稳”,至少没再闹腾。它最恨什么?最恨欠债不还、仗势欺人之辈!那赵半仙,欠债不还,还砸人东西,这不正是小祖宗最厌恶的行径吗?
“钱老板!”姜一猛地一拍大腿(拍得钱老板一哆嗦),“这事儿!贫道能帮您!”
“您…您能帮我?”钱老板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担忧地看了看后院方向,“姜天师…我知道您本事大…可那赵半仙养的小鬼…听说凶得很…您刚安抚好小祖宗,元气未复…这…万一再惊动了小祖宗…”
“诶!”姜一摆摆手,一脸高深莫测,压低声音,“小鬼而已,何足挂齿?贫道自有妙计!而且,这次不用贫道亲自动手!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钱老板一脸茫然,小眼睛里充满了问号。
“对!”姜一凑近钱老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的蛊惑,“他赵半仙不是养小鬼帮他赖账吗?那咱们…也找个‘帮手’!找个比他养的小鬼…更凶、更狠、更讲道理的‘帮手’!去帮您…追债!”
“更凶…更狠…讲道理的…帮手?”钱老板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谁啊?在哪?”
姜一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古曼童神龛所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钱老板顺着姜一的手指看去,瞬间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开始转筋,声音抖得不成调:“姜…姜天师…您…您是说…让小祖宗…去…去追债?!”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已经看到古曼童暴走、煞气冲天的场景。
“正是!”姜一胸有成竹(装的),拍了拍钱老板的肩膀,“您想啊!小祖宗怨念深重,煞气冲天!寻常小鬼见了它,那不得吓得魂飞魄散?而且,经过贫道这几日的‘辅导’,小祖宗心性渐稳,明辨是非!它最恨什么?最恨欠债不还、仗势欺人之辈!那赵半仙,欠债不还,还砸您东西,这不正是小祖宗最厌恶的行径吗?让小祖宗去跟他‘讲讲道理’,岂不是天作之合?这叫…专业对口!”
钱老板听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后背的绸衫都湿了一片:“可…可是…小祖宗它…它愿意吗?而且…它要是发起怒来…把赵半仙弄死了…那…那官府追查下来…我这聚宝斋…”
“放心!”姜一拍着胸脯保证,虽然自己心里也有点打鼓,“贫道自有分寸!咱们不是去杀人,是去…讲道理!让小祖宗去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道欠债不还的后果!顺便…帮您把貔貅的钱要回来!至于手段嘛…”姜一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保证既有效果,又不留痕迹!让他乖乖把钱吐出来,还不敢声张!以后见了您钱老板,都得绕道走!”
钱老板看着姜一那副“山人自有妙计”的表情,又想想那三百两银子和被砸的官窑瓶子,再想想赵半仙那副可恶的嘴脸和平时嚣张的气焰…一股邪火加贪念涌上心头!他一咬牙,一跺脚,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
“干了!姜天师!全听您的!需要我准备什么?”他豁出去了,富贵险中求!
“简单!”姜一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赵半仙的详细住址,还有他欠债的凭证(借据或物品清单),越详细越好,最好有他的生辰八字!第二,准备点‘贡品’…嗯…上次那种硬水果糖就不错,再来点凉茶,要冰镇的!给小祖宗消消火气!第三…”他压低声音,眼神闪烁,“准备个结实点的…麻袋?要大号的!”
“麻…麻袋?”钱老板一脸懵逼,要麻袋干嘛?装钱?还是…装人?
“有备无患嘛!”姜一神秘一笑,没有解释,“万一赵半仙‘幡然醒悟’,主动还钱,还多给了点‘精神损失费’,咱们总得有东西装不是?”
钱老板虽然不明所以,但此刻对姜一已是盲目信任,连连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准备!姜天师,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他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姜一看着钱老板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摸了摸怀里那枚救过他命的铜钱,又看了看脚边啃骨头的阿黄(阿黄似乎感应到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独眼金光微闪),最后,目光落在了前厅通往后院的那扇门上,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神龛。
“小祖宗…”姜一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这次…咱们可得好好‘讲道理’…三百两…够买多少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