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抬眼看着他们近在咫尺的脸，在他们的嘴角处回应了这个吻。
“早上好。”她回应，声音有些晨起的微哑。
Nikto将托盘小心地放在她并拢的膝盖上，在床沿坐下。
“尝尝。”
夜莺低头看了看托盘里的食物。很简单的早餐，但能看出做的人花了心思。煎蛋的溏心完美，粥的温度刚好，茶香醇厚。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送进嘴里。软糯的米粒混合着淡淡的咸香在口中化开。
Nikto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心里感到些许欣慰。
……
夜莺吃完最后一口粥，Nikto接过收拾好。
回到床边时，他们没有再坐下，而是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什么。
“光。”
夜莺抬眸看他们。
“昨晚……”他们停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句，“……我们伤害了你。用那种方式把你带来……绑着你……说了那些混账话。”
他们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对不起。”
他们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我们知道‘对不起’无法抚平我们对你的伤害。但……不要因为昨晚的事，不再信任我们。”
最后几个字，他们说得艰涩无比，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可以惩罚，可以愤怒，但……别关上那扇门。”
夜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
片刻后，她抬起手，轻轻落在了他们的头上，缓慢地抚摸了两下。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有些话……我说得太重了。”
“下次……别再做那种事了。任何事，我们可以用更……”她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更‘正常’一点的方式解决，好吗？”
Nikto的身体因为她手掌的触碰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抬起头，眼中翻涌着微光。他们重重地点头：“好。不会了。”
他们看着她，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我们…已经是你的了。永远追随所有。”
她没有接话，只是收回了手，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心微微蹙起。
“头不舒服。”Nikto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有些担忧地靠近。
“有点……”夜莺低声说，揉了揉额角，“昨晚……可能太累了。感觉脑子里有点乱。”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迷茫和不确定，“有时候……我分不清，有些念头，到底是我自己的，还是……”
【她的。】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阴影。
Nikto表示十分能理解。这是他们与副人格对话时，偶尔会出现的状态。
可夜莺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所以Nikto并不知道潘多拉的意识已消散融合，只以为她们仍在共享这具身体。
看到她现在这副神情，他们以为那个危险的人格又在影响她，或者她们正在内部争执。
他们伸出手臂，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没事，”他们低声道，声音沉稳有力，“我们在这里。”
拥抱持续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她身体的细微紧绷渐渐放松。Nikto才松开一些，低头看她：“想出去走走吗。外面…冷，能让你们的脑子舒服点。”
夜莺从他们怀里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
天色是灰蒙蒙的亮白，细小的雪粒正无声地从天空飘落。冰冷的空气似乎能涤荡浑浊的思绪。
她点了点头。
两人穿上保暖的作战服。推开门，冷冽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他们并肩走入纷纷扬扬的细雪中。脚下是松软的新雪，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四周很安静。
走了一段，Nikto忽然开口：“你和我们不一样。”
夜莺侧过头看他们，眼睛带着询问：“什么？什么不一样？”
Nikto抬头看了看天空，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我们…‘Nikto’，不是一个人。”他们慢慢地说，“是很多个。很多个…‘人格’。他们挤在一个身体里，共用‘Nikto’这个名字，轮流…或者一起，控制着这具躯壳。”
夜莺的脚步微微放缓，认真听着。‘人格’方面的问题，他们彼此差不多，但又差很多。
“那……那些副人格，有他们自己的名字吗？”她问，以为他们和‘潘多拉’一样有自己独立的一套风格。
Nikto摇了摇头，“不。没有名字。所有副人格……都是‘Nikto’。”他们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感受内部那些不同的存在，“有的很狂躁，只想破坏和战斗。有的很有耐心，适合观察和计划。有的……性格很恶劣，喜欢捉弄人和说刻薄话……”
他们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昨晚某个“恶劣”的家伙……
“咳咳。”夜莺轻咳，将注意力拉回了正题。
“……但我们的记忆是共享的。感官也是。”他们继续说道，“‘我’看到的你，他们也能‘看到’。‘我’碰到你……他们也能‘感觉’到。昨晚……所有的事……‘我们’都‘记得’。”
他们的目光投向远方。“所以，‘伤害你’的，是‘我们’。‘道歉’的，也是‘我们’。‘想要你回来’的……更是‘我们’全体。”
夜莺安静地听着，然后，像是捕捉到了一个奇特的角度，轻轻歪了下头，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好奇。
“共享……？”她重复这个词，“那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其他人格不会‘吃醋’吗？”
Nikto显然没预料到她会直接问，愣了一下。
“会。”他们最终诚实地点了点头，“所以……需要平衡，需要公平分享。”
“就像现在，他们……都在‘看’，都在‘感受’。‘我’占据主导，但必须分享这份和你在一起的感知。否则，内部会失衡，会混乱。”
他们顿了顿，深邃的目光锁住她，将问题抛了回来：“那你呢？你和‘潘多拉’……你们如何‘共享’？你们也会‘吃醋’吗？”
提到潘多拉，夜莺的眼神暗了一下。她移开视线，望向远处，半晌才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不。我们……不是那样的‘共享’。”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这样能帮助她说出那些晦涩的感受。
潘多拉为她……承受了太多。
“潘多拉她感觉不到‘事物’。”夜莺斟酌着用词，指尖无意识地收紧Nikto的手背，“不是你们这种五感共享。她更像是……一种心理。我的情绪，我的记忆，我的极限……她能‘理解’，能‘反应’，甚至能在我无法承受时强行接管。”
“但她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闻不到雪的味道，尝不到食物的滋味……”她停顿，声音更低，“也感觉不到……触碰的温暖，或者……拥抱的重量。”
“她每次‘出来’，帮我做的那些超出我极限的事情，其实都是在透支‘我’的基础。我的体力，我的神经，我的……一切。我们是一体两面，但她更像是……一个没有感官的、有着独立意识的灵魂，一个接管者。”
她的目光落回Nikto脸上，带着一种深切的迷茫和不确定：“可是现在……她‘沉寂’了。她和我告别后，我呼唤她，没有回应，也感受不到那种熟悉的‘存在’。有时候，脑子里安静得……让我害怕。”
“也许只是太虚弱了。”Nikto立刻说，语气带着隐晦的安慰，“就像我们……有时候某个‘人格’出现太久，也会暂时沉寂，需要时间恢复。”
“但愿是吧……”夜莺轻声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有时候……虽然她说话刻薄，想法偏激，总跟我唱反调……但有个人能在心里跟你拌拌嘴，在你犹豫不决时给点混蛋建议……也挺不错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的呢喃：
“至少……不会觉得那么孤单，那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