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等到夜莺安抚好孩子们和护工睡客房,出来查看情况时,客厅里的画风已经有些微妙。
阿姨依旧神采奕奕,脸色更红了,正拍着K?nig的手臂:“……小伙子,不错!真不错!我们小晴交给你,阿姨放心!就是……你这中文,还得练!得多说!知道不?”
而K?nig……
他依旧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三好小学生一样听着她唠叨。
但是,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泛着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那双眼睛,此刻眼神有些发直,焦距似乎不太稳定,缓慢地随着阿姨拍他手臂的动作移动。听到阿姨的话,似懂非懂,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阿义。我。练。中文。”
一字一顿,像个在背课文的小学生,严肃得可爱。
夜莺:“……”
她知道,他大概、可能、也许……被她彪悍的阿姨放倒了。
阿姨看到夜莺出来,得意地朝她眨眨眼说:“看看,酒品不错!喝多了也不闹,就是话更少了,坐得跟个菩萨似的!行了行了,不喝了不喝了,再喝真倒了。”
说完,阿姨自己也有些脚步虚浮地回房间了。
夜莺走过去,轻轻碰了碰K?nig的手臂。“K?nig?”
K?nig缓慢地将目光聚焦到她脸上。他看了她好几秒,然后,露出了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小晴。”他叫她的小名,声音比平时更黏糊。
“嗯,我在。”夜莺忍住笑,扶住他的手臂,“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K?nig点了点头,在夜莺的搀扶下,K?nig总算被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他几乎是挨到枕头就闭上了眼睛,但手却紧紧握着夜莺的手腕,不肯松开,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像是德语,又像是走调的中文。
……
客房的床留给了护工和两个孩子,灰狼毕竟人不在,房间不太好意思动,而且也没收拾,K?nig只能睡夜莺的房间。
夜莺洗漱完,穿着睡袍走进自己的房间。此刻,她的床上,K?nig正躺着,似乎睡着了,身躯几乎占满了整张床。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几乎是立刻,身后那个原本睡着的身影动了。一条结实的手臂横过她的腰际,将她往后一带,稳稳地揽进一个宽阔滚烫的怀抱里。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传来,驱散了冬夜的冷意。
夜莺没有挣扎,只是放松身体,靠在他胸前。
“吵醒你了?”她低声问。
“没……”K?nig 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酒后特有的低沉沙哑,但听起来比刚才清醒了不少,“等你。”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房间里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车鸣,更显得室内静谧。
“K?nig。”夜莺忽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
“为什么……会那么坚定地想领养安妮和克拉拉?”她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知道你喜欢她们,但……那种决心,不仅仅是喜欢。我能感觉到。”
K?nig沉默了很久,久到夜莺以为他睡着了,或者不打算回答。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天花板,看向了某个遥远而昏暗的时空。
“她们的眼神……”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让我想起……另一个孩子。”
夜莺的心微微一紧,回握了他的手。
“在…很远的地方。另一个福利院。更冷,更旧。”K?nig的语速很慢,像是在艰难地打捞沉在记忆河底的碎片,“那孩子……个子很高,比同龄人都高,笨拙,不会说话,总是…一个人。”
“其他孩子……怕他,或者,欺负他。因为他不一样。石头,咒骂,藏在被子里的死老鼠……没有人在乎。护工只嫌麻烦。”
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将夜莺更深地嵌进怀里,仿佛从她身上汲取着抵抗回忆寒潮的温暖。
“他等过。等有人来,带他走。等有人看他一眼,不是厌恶,不是害怕,只是……看他。”
“可没有人来。一次也没有。”
夜莺的鼻子猛地一酸,明白了下午在福利院草坪上,他看着安妮和克拉拉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刺痛是什么。那不是怜悯,是感同身受的旧伤。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两个可爱的女孩,更是那个曾经孤独等待、最终失望的、幼小的自己。
“后来呢?”她轻声问,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K?nig似乎从遥远的回忆中抽离,目光重新聚焦在夜莺脸上,那里面的寒冰被另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他长大了。变得更强,强到没人能再轻易伤害他。但那个等着被带走的孩子……好像一直留在那里,在旧走廊的阴影里。”
他停顿了很久,然后非常缓慢地,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夜莺的额头。呼吸交融,带着苦涩。
“今天,看到安妮和克拉拉……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孩子。”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重重敲在夜莺心上,“但她们比我幸运,她们有我们在等她们。而我……”
他抬起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夜莺的脸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珍视。
“而我,等到了你。”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言在此刻太苍白。
她抬起手臂,环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然后仰起脸,吻上了他的唇。
K?nig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得到了最彻底的救赎,深深地回应了这个吻。他的吻带着残余的酒意和骤然爆发的、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滚烫而潮湿,却不再有任何攻击性,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敞开。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息。夜莺的额头抵着他的,鼻尖相碰,在极近的距离里看着他湿润的眼睛。
“K?nig,”她声音轻柔却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那个孩子,没有被留下。他等到了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他。而安妮和克拉拉,她们不会再经历他经历过的孤独。因为我们会在。”
她捧住他的脸,直视着他眼底深处那个或许从未真正长大过的男孩。
“我们会给她们一个家。一个永远不用担心被抛弃,永远有温暖和等待的家。你,我,还有她们。”
K?nig深深地望着她,眼中最后一点阴霾也被她话语里的光芒驱散。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他的手臂环抱得很紧,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也拥抱着他们即将共同开创的未来。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
酒精带来的燥热似乎随着刚才情绪的宣泄和深吻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的知觉。
K?nig的身体依旧滚烫,但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力道变成了更沉稳、更充满占有欲的圈禁。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她的睡衣上轻轻摩挲。
夜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空气仿佛在升温,变得粘稠而暧昧。
她有些紧张,混合着期待和一丝羞涩的悸动。
为了打破这令人心跳过速的沉默,也为了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夜莺轻轻动了动,试图转身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等、等一下……”她声音有些微哑。
K?nig依言放松了手臂,但目光依旧紧紧锁着她,看着她侧过身去拿相框。他撑起上半身,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夜灯勾勒出她纤细的颈项和睡衣下起伏的曲线。
夜莺将相框递到他眼前。
“看,”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努力维持的轻松,“像不像你?”
照片上,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大型犬,湿漉漉的大眼睛,耳朵耷拉着,表情看起来既严肃又有点无辜,正歪着头看着镜头。
那正是大名鼎鼎的布鲁诺。K?nig盯着那只狗看了好几秒。
“……我?”他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自己,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认真比较自己和一只狗狗之间的相似度。
“嗯,”夜莺忍着笑,“特别是这个眼神,还有这种……嗯……看起来很大只,但有点笨笨的、需要人疼的感觉。”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有点离谱,脸颊更热了。
K?nig又看了看照片,再看看夜莺憋着笑、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唇角向上扯了一下。
“真的吗?”他低声问,声音里的沙哑被一种奇异的柔和取代。他甚至又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那照片,仿佛真的在确认。
他靠得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和侧脸。刚刚被照片稍微冲淡的暧昧氛围,瞬间以更强的势头卷土重来。
K?nig眼中凝聚起来的、更加清醒也更加幽深的光芒,显得……危险。
夜莺握着相框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跳如擂鼓。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逐渐暗沉下来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浓烈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K?nig缓缓抬手,轻轻握住了她拿着相框的那只手腕。他的拇指在她细腻的腕内侧皮肤上,缓慢而有力地摩挲着,带起一阵阵酥麻。
他靠得更近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到她微启的嘴唇上。
“那……”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喜欢……狗狗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给她任何逃避或转移话题的机会,低头,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