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将整个中转站吞没,冲击波裹挟着热浪和沙石席卷而来,吹得几人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就在这地动山摇的瞬间,夜莺侧后方的一片沙地突然塌陷!
下方被爆炸震裂的房顶再也无法承受上方沙层的重量,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沙子如同瀑布般向突然出现的黑洞倾泻,形成一个急速扩大的流沙漩涡。
一名雇佣兵随着坍塌被埋住,迅速尝试往上挣扎。他此时的半个身子陷在流沙里,绝望地挥舞着手臂挣扎。
可因为体力逐渐跟不上,泥沙迅速淹没到他的胸口,窒息感和死亡的恐惧让他面目扭曲。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正在撤离的成员们,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恨意,用尽最后力气拉响了身上手雷的引信,朝着他们的方向胡乱扔了过来!
“规避!”K?nig和Nikto同时出声警示,并下意识地向侧前方扑倒。
夜莺离得最近,她反应极快,立刻向侧方翻滚。但手雷几乎就在流沙边缘爆炸,范围远超预期!
强大的气浪和无数破片将她狠狠掀飞出去,世界瞬间被尖锐的耳鸣声占据,所有其他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重重地摔进一个陡峭的沙坑边缘,松软的沙壁承受不住冲击,瞬间坍塌,大量的流沙混合着燃烧的残骸,轰然将她掩埋!
“夜莺!!”K?nig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但后续下方通道的接连小规模爆炸和燃烧的火焰,如同一道致命的墙壁,牢牢封锁了路线。
Nikto试图从侧面迂回,但炽热的火焰和浓烟让他根本无法靠近,只能被迫后退。
“Kid!你还好吗?!回答我!”Keegan在主频道里的声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急迫。
频道里只有电流的嘶嘶声,没有任何回应。
“……生命信号消失。”Ghost的声音从制高点传来,带着十足的沉重,“我看不到她,她被埋在燃烧的残骸下面。”
K?nig僵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在火光映照下剧烈地颤抖着,那双蓝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痛苦。
“不……这不可能……”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她那么敏捷,那么顽强,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她一定没事的,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却无法融化他心中的冰冷。他必须过去,必须把她挖出来!
Nikto看到了地下那片依旧在猛烈燃烧的废墟和不断塌陷扩大的沙坑,理智冰冷地分析着存活率。
【高温、窒息、结构二次坍塌……生存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主人格的思维核心仿佛被瞬间冻结,每一个冰冷的概率数字都像烧红的铁钎刺入意识。
【生还可能性……低于百分之零点三。】
【闭嘴!你的数字是狗屁!】副人格在意识深处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她不一样!她怎么可能被这种垃圾掩埋!她答应过还要和我们下棋……她答应过的!】
【她……】主人格的意志出现了一道裂痕,一个颤抖的词汇艰难地浮现,【……不在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并非他熟悉的毁灭冲动,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空洞。
仿佛他灵魂中那个刚刚被她的存在所照亮、所锚定的部分,随着那场爆炸被彻底剜去,只剩下呼啸的、冰冷的虚无。
【不……】副人格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那是比任何暴怒都更刺骨的痛楚,【再算一次……求你……再算一次……】
Nikto站在原地,面具隔绝了他所有表情,只有那双透过目镜的眼睛,倒映着下方吞噬一切的烈焰,仿佛也随之一起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所有人员,立即撤离至备用汇合点。这是命令。”Krueger在频道那头沉默了两秒后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决断,但那两秒的停顿,却沉重得仿佛一个世纪。
然而,Ghost、K?nig,和Nikto却没有移动半分。
Krueger明明那么在意她……就这样让她在废墟下,连个尸体都不带回来吗……?
Ghost思索了片刻,声音率先打破凝滞,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需要抵近确认。” 话音未落,他开始寻找能够靠近废墟的路径。
K?nig尽管声音因痛苦而沙哑,却异常坚定:“我绝不会把她丢在这里!绝不!”
……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就在流沙裹挟着燃烧的残骸轰然掩埋下来的瞬间,夜莺凭借刻入骨髓的反应和求生本能,猛地吸入了最后一口气,同时身体极力蜷缩,双臂紧紧护住头脸和胸腔要害。
这关键的零点几秒让她在随后的冲击中避免了致命伤害。
她并没有被完全埋实,下陷的沙流被一块因爆炸而翘起的厚重金属板阻挡,在她背部上方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三角空间。虽然被震得气血翻涌,暂时昏厥,且左臂传来剧痛,可能已经骨折,但她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
【嘿!醒醒!姐妹,你可真倒霉啊!】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炸开,【前几天刚被河水冲走玩激流勇进,今天又来沙漠体验活埋套餐?你的假期活动可真他妈的刺激!】
【要不是你八字硬得能劈柴,阎王爷的收容名单早被你踩烂了!】潘多拉继续嘲讽,语气喋喋不休。
几分钟后,夜莺的意识被这强行入侵的噪音和伤口的剧痛共同唤醒,随之而来的是胸腔的憋闷感和缺氧带来的眩晕。
【睡什么睡!起来嗨!!再睡下去就直接长眠了宝贝!】
夜莺猛地睁开眼,吸入的尽是浑浊、充满沙尘的空气。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上方隐约透下一点微光,以及外面燃烧物偶尔传来的噼啪声。
她被彻底困住了,身体被沙土紧紧包裹,只有右臂和头部能有限活动。
时间……过去了多久?几小时?还是更久?
但无论如何,这么久没有回应,没有联络,队友们一定……认为她死了。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带来一丝尖锐的苦涩,但很快被更强大的求生意志碾碎。不能死在这里!
她艰难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摸索着腰间的备用求生包。
她取出一支微型强效镇痛剂,用牙齿咬掉保护帽,将针头精准地刺入左臂。冰凉的药液推入,剧痛如同退潮般稍稍缓解,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对,就这样,动起来!】潘多拉在她脑子里鼓劲,语气却依旧像个看热闹的疯子,【让我们把这该死的沙堆挖穿!】
夜莺无视了脑海里的噪音,开始冷静地分析处境。盲目挖掘可能导致上方结构进一步坍塌。
她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探索头顶的障碍物,感知着沙土的松紧和支撑物的形状。她需要创造一个小型通风口以避免窒息,同时要避免大幅动作消耗过多氧气。
她用手指一点点抠开头顶较为松软的沙土,让少量空气流入,然后将挖下的沙土小心地垫在身体下方或推向身体两侧,缓慢地扩大着生存空间。这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和耐心的过程,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可能引起沙粒的滑落,左臂的骨折处即便有镇痛剂,也在持续发出抗议。
经过几个小时的艰难挖掘,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丝凉意。
是夜晚的冷空气!希望就在眼前!
她更加小心地清理着最后的障碍。终于,她破开了一个仅容身体通过的出口。
夜莺深吸一口冰冷的自由空气,然后咬紧牙关,依靠右臂和腰腹的核心力量,一点点将身体从沙土的禁锢中拖拽出来。
当她完全脱离那个死亡陷阱,瘫倒在冰冷的沙地上时,浑身已被汗水和沙土浸透,左臂垂在一旁。
视野所及,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荒漠。
她不知道自己被爆炸和流沙带离了原定撤离路线多远,周遭的地形在黑暗中显得陌生而狰狞。
夜空下,只有风沙不知疲倦的呼啸,如同亡灵的哀歌,更衬得这片死寂之地空旷得令人心慌。
她靠在一块焦黑的岩石后,再次尝试呼叫。“任何单位,这里是夜莺,收到请回答。”声音因干渴和吸入烟尘而沙哑。
然而,无论是主频道还是备用频道,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通讯器在爆炸中或许已内部损坏。
不能停留。中转站的增援随时可能循着爆炸的余烬而来。而且……灰狼!那断断续续、充满不祥预感的通讯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他好像需要她。
她开始辨认方向。没有GpS,她抬头寻找北极星。幸运的是,爆炸后的烟尘并未完全遮蔽天空,她在北方的天幕上找到了那几颗熟悉的、闪烁的星辰。
同时,她观察了沙丘的走向,这一地区的盛行风塑造了特定的沙脊脉络。将星位与地形特征结合,她在心中大致勾勒出了北方方位,以及记忆中灰狼通讯器坐标的相对位置。
她低头看向自己软垂的左臂,剧痛在镇痛剂效果减弱后再次袭来。她咬紧牙关,用牙齿配合右手,撕下了左边早已破烂的作战服袖子,露出微微肿胀变形的小臂。
打开随身的医疗包,她取出绷带和相对笔直的步枪通条,将通条沿手臂外侧放置后,用绷带进行缠绕固定,在关键点位打上牢固的结。
尽管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但她的眼神始终冷静。固定完成,虽然简陋,但足以在行进中避免二次伤害。
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一个深深浅浅、孤独却决绝的脚印,很快就被新的风沙悄然掩去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