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山风如同刀子般灌入肺腑,带着硝烟散尽后特有的焦糊与荒芜气息。
三人瘫倒在实验室外围陡峭的碎石坡上,皆是重伤之躯,姿态狼狈不堪,与周围的死寂和破败融为一体。
夜莺的伤势最为沉重。潘多拉强行接管身体后的极度透支,再加上硬生生吃了Nikto那记重拳,骨裂都算轻伤。她肋下传来阵阵刺骨锐痛,几乎完全丧失了自主行动能力,意识在模糊与剧痛的清醒间艰难徘徊。
灰狼被鲜血糊了半张脸,胸口剧痛,呼吸都带着嘶嘶声,显然断了几根肋骨和受了内伤,但意识还算清醒,缓过来后挣扎着撕下相对干净的衣物,给夜莺和自己进行简单的压迫止血。
至于旁边那个沉默的家伙?灰狼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没有这个家伙最后的疯狂和阻拦,他们姐弟二人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山穷水尽的绝境?
Nikto的状态同样糟糕。他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不少,有几处甚至深可见骨,作战服被撕裂多处,浸满了暗红的血迹。但他强悍的身体素质让他还残存着最后一点点行动能力。
他靠在一块岩石上,面具破损处露出的眼睛紧闭着,胸膛剧烈起伏,发出沉重的喘息,仿佛一头濒死的困兽。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灰狼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他艰难地转动脖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黑暗的山影,“暗影公司的内部应急队……随时可能出来清扫战场……嘶——或者Krueger那条老狐狸……也可能派人在外围搜索……”
他们的处境极其尴尬。
暗影公司是肯定回不去了,Nikto的行为等同叛变,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基地联盟反叛军那边,任务失败,夜莺和灰狼已被视为弃子‘死亡’了,更何况,他们现在身边还多了一个来自死对头阵营的、极度不稳定的“叛徒”顶尖战力。回到Krueger手中,最好的结局也可能是被榨干最后价值后处决。
天下之大,似乎竟无容身之处。
唯一的、渺茫的希望,或许只剩下……141特遣队。
但夜莺躺在冰冷硌人的碎石上,望着头顶灰蒙蒙、不见星月的压抑天空,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混合着血沫和无尽苦涩的弧度:“141特遣队……?呵……他们不会……也不可能再接纳我们了……一个‘叛逃’的前队员,一个来历不明的前‘清理者’……再加上一个刚刚从死对头那里叛变过来的顶尖战力……”
她咳嗽了几声,肋下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除非price的脑子……被门夹坏了……否则……他绝不会接收我们这三个……移动的、巨大麻烦……”
灰狼沉默了下来,望着远处黑暗中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基地轮廓,他知道夜莺说的是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信任的基石一旦崩塌,重建之路便难于登天。更何况他们三人此刻的组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如此诡异、可疑,充满了难以解释的陷阱和风险。
“那也得试试……”灰狼咬紧牙关,试图凭借意志力撑起身体,却因胸口传来的撕裂剧痛而猛地一个踉跄,险些再次栽倒,“不然……我们三个……都得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片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他看向几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意识模糊的夜莺,又瞥了一眼靠在岩石上喘息、状态同样极差的Nikto,眉头死死拧紧。
当务之急是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否则不用等追兵,重伤和感染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Nikto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紧迫,他忍着重伤带来的阵阵眩晕和肌肉撕裂痛,再次弯腰,用一种近乎固执的、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稳定的动作,将夜莺打横抱了起来。
夜莺此刻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靠在他冰冷的、沾满血污的作战服上。坚硬的胸甲和手臂肌肉硌得她生疼,那过于贴近的、灼热的体温和绝对的力量感让她从心理到生理都感到极度不适,但残酷的现实却迫使她不得不依赖这份她所厌恶的支撑。
灰狼看着Nikto那堪称“标准公主抱”的姿势,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忍不住虚弱地吐槽:“你就不能……背着她吗……?”
Nikto的动作猛地顿住,那双透过面具裂缝的眼睛瞬间投射过来一道冰冷的、充满实质压迫感的“死亡凝视”,仿佛在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这山坡上扔下去”。
灰狼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立刻闭嘴,内心疯狂腹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呸!就这情商,以后这要是是我姐夫我肯定不会认!】
Nikto最终还是没有改变姿势,就这么抱着夜莺,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山下林木相对茂密隐蔽的地方走去。灰狼跟在后面,警惕地注意着后方和侧翼。
他们在山林中艰难跋涉,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岩石裂缝,勉强可以藏身。
Nikto小心翼翼地将夜莺放在最里面相对平坦的干燥地面上。灰狼立刻凑上前,再次粗略检查了一下夜莺的伤势,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他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胸腔的刺痛和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也是半斤八两。
“我们需要药品,抗生素……食物,干净的水……还有……最重要的,能对外联系的通讯设备。”灰狼喘息着,每说一句话都如同拉风箱,“我的装备……都在之前的战斗里丢光了……”
他的目光落在Nikto身上,“嘿,你…的通讯器……还能用吗?或者……有没有应急医疗包?”
Nikto抬起头,沉闷地从腿袋里拿出一个扁平的医疗包扔了过去,又指了指自己耳朵里的内置通讯器,摇了摇头。
那东西显然在之前的激烈战斗中损坏失效了。
灰狼接过医疗包,快速打开,里面只有最基础的止血粉、压缩绷带、一支强效止痛针和几片广谱抗生素。聊胜于无。
他先给夜莺注射了止痛针处理伤口,做完这一切,他已经几乎虚脱。
短暂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灰狼挣扎着爬起来,对如同岩石般沉默的Nikto说:“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干净的水源或者……其他能用的东西。你……在这里看着她。”他实在不放心让这个状态可能比自己还糟糕、且情绪极不稳定的大家伙离开去找补给。
Nikto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扫过夜莺,算是默认。
灰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强打精神,小心翼翼地在周围漆黑的山林里展开搜寻。
幸运的是,他没走太远就凭借经验听到了一处细微的水流声,找到了一处从岩缝中渗出的山涧细流。他用找到的宽大坚韧树叶和防水布做了个简易容器,取回了一些宝贵的淡水。
更幸运的是,在返回途中,他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在一处极其隐蔽的、似乎是被暗影公司废弃已久的旧哨站角落,发现了一些生锈的金属零件和一个早已报废、被遗弃的、老式军用长距离通讯器的残骸主体。
他如获至宝,将这些沉重的“破烂”艰难地拖回了藏身点。
此时,夜莺在强效止痛针的作用下陷入了昏睡。Nikto依旧保持着那个如同磐石般戒备的姿势守在裂缝口,仿佛从未移动过。
灰狼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捣鼓那些捡回来的零件和那个锈迹斑斑的通讯器残骸。他的手指虽然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一旦接触到这些精密物件,操作却立刻变得异常精准、稳定和熟练。
他快速地拆解、拼接、焊接,利用从Nikto装备里找到的微小备用电池和自己始终贴身藏着的多功能微型工具,试图对这个早已报废多年的老古董进行奇迹般的改造和供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额头布满冷汗,眼神却专注得可怕。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夜莺,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沉默得如同背景、却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Nikto。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系于这堆破烂之上。
只能希望……price的脑子……真的被哪扇门夹过吧。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两根线缆小心翼翼地连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