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村庄的那一夜之后,克莱门汀就变得很奇怪。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要么对瑟玉恶语相向,要么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生闷气。
变得……过分安静了。
她会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有时候,瑟玉和她说话,她会像受惊了一样,猛地抖一下,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把头扭到一边,假装看风景。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躲着自己的哥哥。
奎因艾塞只要一靠近,她就会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找借口溜走。
奎因艾塞将妹妹的这些反常举动,全都看在眼里。
他那张温和的笑脸下,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瑟玉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像一种剧毒,正在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那个虽然愚蠢,但至少还算听话的妹妹。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重新确立自己的“权威”。
这天,一行人正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穿行。
这里的道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了,只是被人和野兽踩出来的,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土径。
马车行进得非常缓慢。
突然,奎因艾塞勒住了马。
“停下。”他开口说道。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前面有血腥味。”奎因艾塞的目光,投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密林深处,“味道很新鲜,应该刚发生不久。”
瑟玉的【战地直觉】也发出了微弱的警示。确实有危险。
“克莱门汀。”奎因艾塞的声音,恢复了以往那种命令的口吻,“你去前面探路,看看是什么情况。记住,不要惹麻烦,查清楚就回来。”
这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命令。
换做以前,克莱门汀就算心里再不爽,也会立刻执行。
但是今天,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奎因艾塞皱了皱眉:“克莱门汀?你没听到吗?”
克莱门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她那双红色的眼眸里,不再是以前那种歇斯底里的愤怒,而是一种,夹杂着犹豫和挣扎的,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了瑟玉对她说的话。
又回想起了,从小到大,哥哥对她说的那些话。
“你太冲动了,这种事交给我。”
“你又搞砸了,真不靠谱。”
“听我的,照我说的做。”
凭什么?
凭什么他总是对的?凭什么我永远都要听他的?
一个念头,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疯狂地在她心里滋生。
“……我不想去。”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晰。
空气,瞬间凝固了。
奎因艾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叛逆期到了?”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我不想去。”克莱门汀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大了一些,也坚定了一些。
她迎着哥哥那冰冷的,带着压迫感的目光,鼓起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每次遇到情况,你都让我去探路,你自己却留在原地,探查这种小事你召唤出你的那些魔兽不就行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了多年的,嘲讽的意味,“怎么,漆黑圣典的第五席,‘一人师团’的大人,也会害怕未知的危险吗?”
“放肆!”奎因艾塞的脸上,终于挂不住那副温和的假面了。他低喝一声,一股强大的气势,朝着克莱门汀压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克莱门汀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只是挺直了脊梁,冷冷地看着他。
“哥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也是漆黑盛典的一员了,我和你的地位是平等的。”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前面的情况不明,就这么让我一个人冲进去,是最愚蠢的做法。你的那些特化的侦查型魔兽不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召唤的吗?”
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只会用愤怒和暴力解决问题的战斗狂。
奎因艾塞彻底愣住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这确实是,最稳妥,最正确的战术。
可是……她怎么会懂这些?
她以前,明明脑子里只有“冲上去,砍死他们”这种单细胞的想法。
“这家伙,不是很喜欢杀戮吗?这次给她机会去,居然还拒绝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那个站在一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男人。
瑟玉。
果然是他!
没想到他居然可以把克莱门汀调教到这种程度。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奎因艾塞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感觉,自己最珍贵的玩具,正在被别人,一点一点地,拆解,改造,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几欲发狂。
“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看着克莱门汀,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既然你这么有想法,那这次,就由你来指挥。”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优秀的指挥官’,能做出什么样的高明决策。”
他把“优秀”和“指挥官”这两个词,咬得特别重。
这是一种,最恶毒的捧杀。
他就是要看克莱门汀出丑。他要让她知道,离开了自己,她什么都不是。
然而,克莱门汀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扫过瑟玉,又看了看奎因艾塞那些待命的侦察猿猴。
“不需要。”
她冷冷地说道。
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小巧的,用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像鸟一样的哨子。
她将哨子放在嘴边,吹出了一段短促而奇特的音节。
几秒钟后。
森林的深处,传来了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几只,比奎因艾塞的深红猫头鹰,体型更小,羽毛呈灰黑色的,不起眼的夜枭,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面前的树枝上。
这是……她的侦察魔兽?
奎因艾塞的瞳孔,再次一缩。
他从来不知道,克莱门汀也懂得驯养和指挥魔兽!
克莱门汀没有理会哥哥震惊的目光。
她通过精神链接,向那几只夜枭,下达了侦查的命令。
虽然比不上奎因艾塞专业,但是用来探路还是绰绰有余的。
夜枭们再次飞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前方的密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做完这一切,克莱门汀才转过头,重新看向自己的哥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带着挑衅和胜利意味的,冰冷的笑容。
“哥哥,现在看来是你更没用了呢。”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活在兄长阴影下的,可怜的妹妹。
她是,克莱门汀。
是一个,独立的,强大的,漆黑圣典席官“疾风走破”。
站在一旁的瑟玉,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了。
背景里好像也没说克莱门汀会这一招啊?不过毕竟克莱门汀属于刺客,会一些用来传递信息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很好。
事情变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