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污浊。
那些针对瑟玉的流言蜚语,就像是阴沟里的污水,漫过了街头巷尾,开始向着王宫的深处渗透。
起初,还只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
“那个瑟玉,拒绝了教国的橄榄枝,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万一惹怒了教国,我们圣王国可怎么办?”
“就是啊,他一个边境来的,凭什么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
渐渐地,流言开始变得恶毒,充满了人身攻击。
“我听说他根本不是什么圣者,就是一个会妖术的骗子!他那力量,邪门得很!说到底他就是个罪犯!”
“没错!你想想,一个罪人营的百夫长,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和什么邪神做了交易!”
“天啊,那圣王女殿下岂不是很危险?天天和一个邪神信徒待在一起!”
这些话,像一根根毒刺,扎在每一个忠于王权派的人心上。
就连王宫里的侍女和卫兵,看瑟玉的眼神也变了。
他们不再是崇敬,而是畏惧,是疏远,就好像他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葵拉特和蕾梅迪奥斯,每天都要处理雪片般飞来的,弹劾瑟玉的奏章。
南方贵族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用尽一切手段,试图将这个突然崛起的“圣者”,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他们甚至联合起来,要求圣王女彻查瑟玉的力量来源,要对他进行“神圣审判”,以辨别他是否为异端。
整个王都,风雨欲来。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瑟玉,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每天照常接受圣王女的召见,与她探讨神学,为她讲述北境的风土人情。
依旧会去圣殿骑士团的训练场,接受蕾梅迪奥斯的“指导”,虽然现在,更像是他在指导蕾梅迪奥斯。
甚至还有闲心,去王家书库,翻阅那些古老的典籍。
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宁亚看着这样的瑟玉,心中那股又心疼又敬佩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为什么,他能承受如此巨大的恶意,却依旧能保持那份温和与从容?
这一天,宁亚又一次将一份整理好的,充满了恶毒咒骂的情报,放在了瑟玉的桌上。
“主人,这是今天的……”
“不必了。”
瑟玉第一次,没有去看那份情报。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身影显得有些萧瑟。
“主人?”宁亚的心,咯噔了一下。
“宁亚。”瑟玉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疲惫。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宁亚愣住了。
“我留下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瑟玉缓缓转过头,那双总是深邃如星空的眼眸里,此刻,竟带着一丝茫然和痛苦。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忠诚,只要我能为殿下带来胜利,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我以为,只要我能守护这个国家,就能洗刷我身上的罪孽。”
“可是,我错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越是努力,他们就越是恐惧我。”
“我越是胜利,他们就越是憎恨我。”
“我为这个国家流血,他们却在背后,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我下地狱。”
“我……真的累了。”
宁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看着瑟玉那张写满了“疲惫”与“失落”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想说些什么,想安慰他,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悲伤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主人……”她只能哽咽着,呼唤着他的名字。
“我想,我该离开了。”瑟玉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离开?”宁亚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的,离开。”瑟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那份疲惫与失落,被他重新掩盖在了平静的面具之下。
“请为我通报圣王女殿下,还有葵拉特大人和蕾梅迪奥斯团长。”
“就说,罪人瑟玉,有要事相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宁亚却能听出,那沉稳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破碎的心。
她看着瑟玉走向门口的背影,那背影,不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而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的,即将远行的旅人。
王宫议事厅。
当瑟玉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一种,死寂般的哀伤。
他走到大厅中央,缓缓地,单膝跪下。
“殿下,葵拉特大人,蕾梅迪奥斯老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是从未表露过的的深刻的悲悯。
“请允许我,辞去在圣王国的一切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