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林晚的耳膜,也彻底点燃了她心底的怒火。家宴上的泼酒污蔑,网络上的恶意中伤,她都可以视为针对她个人的伎俩,但将手伸向她年迈的父亲和传承多年的武馆,这已经触碰了她的底线!
“他们怎么敢……”林晚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手指紧紧攥成拳,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的怒火灼烧。
顾宴握住她紧绷的拳头,力道沉稳,将她紧攥的手指一点点掰开,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奇异地抚平了她一丝躁动不安的戾气。
“狗急跳墙而已。”顾宴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慕容家城南地块被查,资金链濒临断裂,急需找到新的突破口和替罪羊。动武馆,一可以逼你就范,影响我;二可能想借此要挟,换取我在城南地块上的松口;三么,万一事情败露,也能把脏水泼到武馆头上,说林师傅与不明势力勾结,自身不净。”
他条分缕析,将慕容家可能龌龊心思剥开摊在阳光下,每一个可能性都让林晚的心更冷一分。商业斗争竟然可以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牵连无辜,践踏底线!
“我们现在就去找慕容静对质!”林晚胸口剧烈起伏,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对质?”顾宴嗤笑一声,带着冰冷的讽意,“她不会承认,只会哭诉委屈,反咬一口。没有一击致命的证据,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隐藏得更深,或者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他拉着林晚,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最愚蠢的就是当面叫嚣。真正的较量,在台面之下。”
坐进车里,顾宴没有立刻发动,而是拿出手机,接连拨了几个电话。他的指令清晰、简洁、高效,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每一个齿轮的咬合都带着冷酷的决断。
“通知下去,全面终止与慕容集团及其所有关联企业的现有合作,按合同最高违约金索赔。”
“把我们掌握的,关于慕容集团偷税漏税、违规操作的所有材料,分批次、匿名递给税务、工商和证监会。”
“联系媒体,把慕容集团资金链紧张、多个项目停滞的消息放出去,重点提一下他们试图转移资产、甚至不惜勾结地下势力逼迫平民就范的‘传闻’。”
“给‘疯狗’那伙人递个话,慕容家付给他们的钱,我出双倍,让他们反咬慕容家一口,提供证据。告诉他们,要么拿钱办事,要么,就准备进去把牢底坐穿。”
每一个指令落下,都像在慕容家摇摇欲坠的商业帝国地基上狠狠敲下一锤。这不是冲动报复,而是有计划、有步骤的全面围剿和舆论绞杀!
林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见识过顾宴的强势,也感受过他的温柔,但此刻,他展现出的这种冷静、精准甚至堪称残酷的商场杀伐的一面,还是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是在为她出头,用他的方式,守护她和她的家人。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风平浪静。
林晚按照顾宴的嘱咐,照常上课、训练,只是在与父亲通电话时,更加留意了他的言辞。父亲似乎并未察觉周围的暗流涌动,依旧乐呵呵地说着武馆的琐事,只是偶尔会嘟囔一句“最近来看场地的人好像多了些,怪烦人的”,或者“隔壁街老王说看到几个生面孔在咱们馆子附近转悠,可能是想来学拳的吧”,都被林晚用话岔开了。
她不能告诉父亲真相,那只会让一辈子耿直正派的父亲陷入恐慌和愤怒,甚至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这种独自承担秘密、守护家人的感觉,让她一夜之间仿佛又成熟了许多。
而外面的世界,却正掀起一场没有硝烟的金融风暴。
慕容集团的股票开始毫无征兆地持续下跌,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爆出:合作方纷纷解约、税务部门进驻调查、银行催收贷款、旗下项目停工……各种真真假假的负面传闻充斥市场,恐慌情绪蔓延,持有慕容集团债券和股票的投资者们争先恐后地抛售,形成踩踏效应。
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几乎被慕容集团的各种负面消息承包。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氏集团旗下的几家上市公司股价稳中有升,甚至有几个之前与慕容家竞争激烈的项目,也传出了被顾氏接盘的风声。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碾压。顾宴甚至没有亲自露面,只是运筹帷幄,便让庞大的慕容集团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这天下午,林晚刚结束训练,走出教学楼,就看到顾宴的车等在了路边。他今天似乎不那么忙,亲自来接她。
坐进车里,林晚忍不住问:“慕容家……现在怎么样了?”她并非同情,只是需要确认威胁是否解除。
“垂死挣扎。”顾宴言简意赅,发动了车子,“慕容静的父亲昨天试图通过我母亲约见我,被我拒绝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另外,那个叫‘疯狗’的,很识时务,拿了双倍的钱,提供了几段录音和转账记录,证明是慕容家的管家直接联系他,让他带人去武馆‘谈生意’,必要时可以‘制造点小麻烦’。”
证据确凿!林晚的心猛地一松,仿佛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被移开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她想着,有了这些证据,至少可以报警,让慕容家为他们的行为付出法律代价。
“还不到时候。”顾宴摇了摇头,“这些证据最多让那个管家和‘疯狗’进去,动不了慕容家的根本。我要的,是慕容家彻底翻不了身,永绝后患。”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林晚看不懂的深沉算计。她忽然意识到,这场较量,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更涉及到顾宴自身的商业布局和更深层次的恩怨。
车子没有开往公寓或武馆,而是驶向了一家安静的私人茶室。
“带你去见个人。”顾宴停好车,解释道,“关于武馆债务和那块地皮,有了新的发现。”
茶室包厢里,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他是顾宴的首席法律顾问,姓张。
“顾少,林小姐。”张律师起身打招呼,然后将一份文件推到林晚面前。
“林小姐,我们详细核查了贵武馆的债务合同以及那家试图收购地皮的‘昌荣置业’的背景。发现几个关键问题。”张律师语气专业而清晰,“首先,武馆的债务合同本身存在几处不合规的陷阱条款,利息计算方式涉嫌高利贷,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申请部分无效。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昌荣置业’的实际控制人,并非慕容家,而是通过一个海外离岸公司层层控股,最终指向了一个您可能想不到的人——”
张律师顿了顿,推了推眼镜,吐出一个人名:
“顾明辉。”
顾明辉?
林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下意识地看向顾宴。
顾宴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变得异常冰冷,眼神锐利如刀,包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是我二叔。”顾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一直对继承人的位置虎视眈眈。”
林晚倒吸一口凉气!
幕后黑手,除了慕容家,竟然还有顾宴的二叔?!所以,这不单单是外部的报复,更是家族内部的倾轧?他们利用慕容家打头阵,自己则隐藏在更深处,目标不仅是她,更是顾宴的软肋和他继承人的地位!
这个发现,让整个事件的性质彻底变了。原本以为只是情敌的嫉妒和商业对手的报复,此刻却演变成了更加凶险、盘根错节的家族内斗!而她林晚和她的武馆,不过是这场权力斗争中被利用的棋子和小小的牺牲品!
“好,很好。”顾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凛冽的杀意,“我这个二叔,还真是沉得住气,躲在后面玩了这么一手一石二鸟。”
他看向林晚,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抱歉,把你卷进更深的漩涡。”
林晚摇了摇头,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在她眼中凝聚。她伸手,主动握住了顾宴放在桌上的手,目光清澈而勇敢:
“既然躲不掉,那就一起面对。”
无论对手是慕容家,还是顾家内部的豺狼,她都不会再退缩。
顾宴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但他眼底翻涌的黑色风暴,却因此而缓缓平息,转化为一种并肩作战的决绝。
就在这时,顾宴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沈清姿打来的。
顾宴看了一眼,直接按了免提。
电话刚一接通,沈清姿焦急甚至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阿宴!你快回来!你爸爸他……他心脏病发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医生说是受了重大刺激!是不是你最近对慕容家做得太狠,把你爸爸气倒了?!”
如同一声惊雷,在包厢内炸响!
顾宴握着林晚的手猛地一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林晚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顾怀远心脏病发?在这个关键时刻?是因为慕容家的事,还是……因为发现了顾明辉的所作所为?
顾宴猛地站起身,眼神如同结冰的湖面,深不见底,却又暗流汹涌。
“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看向林晚,声音嘶哑: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