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车的引擎声消失在拐角后,篮球场边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林晚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那些目光像细密的网,缠绕在她身上。她垂下眼,将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转身走向校门。
“喂,刚才顾少跟你说话了?”
一个男生凑过来,染着黄毛,耳朵上一排耳钉闪闪发亮。是赵宇,陈锐身边的跟班之一。
林晚没理他,脚步未停。
“装什么哑巴?”赵宇快步绕到她前面,挡住去路,“顾少跟你说什么了?”
“让开。”林晚抬眼,声音平静。
赵宇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他妈——”
“赵宇。”陈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别跟新同学过不去。”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反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林晚看着他,又看看赵宇,忽然明白了什么。
刚才顾宴那一眼,那一句“有意思”,已经将她推到了聚光灯下。在圣英这个等级森严的小社会里,被顾宴“注意到”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可能是幸运,更可能是灾难。
“走吧,别耽误林同学回家。”陈锐拍了拍赵宇的肩膀,侧身让开道路,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明天见,林晚同学。”
林晚从他身边走过,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着某种冰冷的恶意。
走出校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灯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公交站牌下挤满了学生,大多穿着圣英的校服,三两成群地说笑着。她走到站牌最边缘的位置,靠在广告灯箱上,从书包里掏出耳机戴上。
音乐隔绝了部分喧闹。
她闭上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眼睛。
深邃的、慵懒的、锐利的。
顾宴。
这个名字在圣英如雷贯耳。她来之前做过基本的调查——顾氏集团是横跨地产、金融、科技的商业巨头,顾宴是唯一的继承人。传闻中他行事嚣张,性格乖戾,身边围绕着一群家世相当的“朋友”,是圣英里真正的权力中心。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注意到她?
仅仅是因为接住了一个篮球?
不,不对。
林晚睁开眼,看向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短发,旧衣,沉默寡言的特优生。在圣英,像她这样的背景,本该是最底层、最不起眼的存在。
除非……他看出了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摘下一只耳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爷爷发来的短信:
“晚晚,第一天怎么样?武馆一切都好,勿念。钱够用吗?”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几秒,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最后只回了三个字:
“都好,够。”
公交车来了,人群一拥而上。林晚等到最后才上车,刷了学生卡,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子启动,窗外的街景开始倒退。霓虹灯闪烁,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照着城市的流光溢彩。这是城市的另一面,繁华、昂贵、与她无关。
耳机里的音乐换了一首,是舒缓的钢琴曲。她靠着车窗,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光影上。
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另一个画面。
——七八岁的自己,扎着马尾辫,在武馆院子里扎马步。爷爷拿着藤条站在一旁,表情严肃:“腰沉下去!腿站稳!洪拳的根在脚下!”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小腿抖得厉害,但她咬牙坚持。
“晚晚,”爷爷放下藤条,蹲下来,粗糙的手掌擦掉她脸上的汗,眼神复杂,“苦吗?”
她摇头。
“以后会更苦。”爷爷声音低沉,“你要记住,你是林家的希望。武馆能不能传下去,就看你了。”
那时候她不懂这句话的重量,只是用力点头。
现在懂了。
所以她必须考进顶尖大学,必须拿到奖学金,必须让武馆活下去。
任何阻碍,都必须清除。
包括……那些不必要的注意。
老城区的夜晚安静得多。
公交车在洪山路站停下时,车上已经没几个人了。林晚跳下车,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过来,她拉紧了连帽衫的拉链。
洪山路27号,“正洪武馆”的招牌在夜色里亮着微弱的光。
那是一栋两层的老式建筑,白墙灰瓦,门口挂着两盏褪色的红灯笼。门楣上的牌匾是木质的,漆面已经斑驳,但“正洪武馆”四个鎏金大字依然遒劲有力。
推开门时,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混合着药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回来了?”
爷爷林正洪正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拳谱。他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但背脊挺直,眼神清明,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练功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嗯。”林晚放下书包,走到旁边的水龙头下洗手,“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爷爷合上拳谱,看着她,“学校呢?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林晚用毛巾擦干手,语气平淡,“挺好的。”
爷爷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晚晚,你不用什么都自己扛着。”
“我知道。”林晚转过身,走到靠墙的兵器架旁,手指拂过一杆红缨枪的枪身,“爷爷,我想参加下个月的全省物理竞赛,一等奖有五千奖金。”
爷爷愣了一下:“竞赛?会不会耽误学习?”
“不会,我有把握。”林晚看向他,“武馆这个月的租金……”
“这个你不用操心。”爷爷摆摆手,但眼神有些闪烁,“我已经跟房东谈过了,再宽限两个月。”
林晚没说话。
她太了解爷爷了。他说“谈过了”,多半是去求情、说好话,但结果未必如愿。老城区的租金虽然不高,但武馆的收支一直勉强持平,母亲的医药费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五千块,能解燃眉之急。
“我去看看妈。”她说。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亮着灯。推开门时,母亲苏文秀正靠在床头织毛衣,听到声音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晚晚回来了。”
“妈。”林晚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苏文秀放下手里的毛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新学校还习惯吗?同学好不好相处?”
“都挺好的。”林晚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瘦,皮肤薄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温度很低。
“那就好。”苏文秀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委屈你了,穿成这样子……”
“不委屈。”林晚打断她,语气坚定,“这样很方便。”
苏文秀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大多是林晚在说学校的事——当然,省略了那些不愉快的部分。她描述着圣英漂亮的校园、先进的实验室、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像个真正对高中生活充满期待的学生。
直到苏文秀脸上露出倦意,林晚才替她掖好被角,关灯退出房间。
走廊里很暗,只有楼下前厅透上来的一点光。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伪装。
这个词已经深入骨髓。在学校是“林晚”,在武馆是“少馆主”,只有在母亲面前,她可以稍微放松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因为她不能让母亲担心。
也不能让爷爷失望。
下楼时,爷爷已经不在前厅了。后院的灯亮着,传来沉闷的击打声。林晚走过去,推开后门。
后院不大,铺着青石板,角落里立着几个木人桩。爷爷正对着沙袋练拳,动作不快,但每一拳都带着破风声,沉稳有力。
洪拳,硬桥硬马,劲力刚猛。
林晚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另一个沙袋前,拉开架势。
她没有立刻出拳,而是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三秒后,第一拳挥出。
砰!
沙袋剧烈晃动。
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快、准、狠,拳拳到肉。她打的是小洪拳,招式简洁,但发力迅猛,每一击都带着积蓄已久的力道。
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后背的衣服也贴在了皮肤上。但她没有停,反而越打越快,像是在发泄什么。
“心乱了。”
爷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晚动作一顿,收拳站定,胸口微微起伏。
“遇到事了?”爷爷走到她面前,递过一条毛巾。
林晚接过毛巾擦汗,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今天……有个人注意到我了。”
“谁?”
“顾宴。顾氏集团的继承人。”
爷爷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个顾家?”
“嗯。”
空气安静了片刻。后院的灯下,飞蛾围绕着灯泡打转,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想干什么?”爷爷问。
“不知道。”林晚摇头,“可能只是觉得新鲜,也可能……”
也可能看出了破绽。
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爷爷看着她,眼神复杂。良久,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武馆永远是你的家。爷爷虽然老了,但护着你的力气还有。”
林晚鼻子一酸,但她强忍住了,只是用力点头。
“继续练吧。”爷爷转身走向屋内,“把心里的杂念打出去。”
门关上了。
后院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晚重新站到沙袋前,深吸一口气,再次出拳。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稳,力道更沉。每一拳都像是要击碎什么无形的壁垒,每一脚都像是要踏平前路的荆棘。
汗水滴落在地面上,很快蒸发。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武馆斜对面的巷口,一辆黑色的跑车已经停了很久。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顾宴靠在驾驶座上,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穿过夜色,落在那个在院子里挥汗如雨的瘦削身影上。
路灯的光线很暗,但他看得清楚。
那套拳法,不是学校里教的跆拳道或空手道,也不是街头打架的野路子。那是正宗的传统武术,发力方式、步法转换、节奏控制,都有章法。
而且……很熟。
他见过这套拳。
很多年前,在祖父收藏的老录像带里。
第二天早上,林晚在公交车上收到了周晓的短信。
“林晚,你到学校了吗?陈锐他们好像在计划什么,你小心点。”
她回了个“谢谢”,收起手机。
清晨的圣英学院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校园里很安静,只有早到的学生在走动。林晚走进教学楼时,刚好碰到几个七班的女生从楼梯上下来。
“哟,来这么早?”为首的还是昨天那个高挑女生,今天她化了更精致的妆,校服裙的腰身改过,显得曲线玲珑,“这么用功,不愧是特优生。”
林晚没理她,径直上楼。
“喂,跟你说话呢。”女生快走几步拦在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你这身衣服……该不会只有这一套吧?”
旁边传来几声轻笑。
林晚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她:“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女生扬起下巴,眼神挑衅。
林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很平静,却莫名地让人心里发毛。
僵持了几秒,女生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哼了一声,侧身让开:“没劲。”
林晚继续上楼。
走进教室时,里面只坐了零星几个人。周晓已经到了,看到她进来,连忙朝她招手。
“林晚,这里。”
林晚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你昨天没事吧?”周晓压低声音问,“我听说陈锐在校门口堵你了?”
“没事。”林晚拿出课本,“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谢……”周晓推了推眼镜,犹豫了一下,“那个,林晚,我觉得……你还是离顾宴远一点比较好。”
林晚翻书的手顿住了。
“为什么?”
“顾宴那个人……很危险。”周晓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招惹的。之前有个特优生,就因为多看了他女朋友一眼,第二天就被逼得转学了。”
“女朋友?”林晚看向他。
“嗯,沈薇。高二艺术班的,家里做珠宝生意,长得特别漂亮。”周晓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哦对了,顾宴换女朋友很快的,这个月是沈薇,下个月可能就换了。但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就算是前女友也不行。”
林晚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课本。
“知道了。”
上午的课很平静。数学、英语、物理,老师们讲得很快,林晚埋头记笔记,偶尔抬头看黑板。她能感觉到几道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但当她看过去时,那些视线又迅速移开。
课间操时间,全校学生在操场集合。
圣英的课间操是自由活动,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步、聊天、打球。林晚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物理竞赛的习题集。
刚翻开,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抬起头。
顾宴站在她面前,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挺用功啊。”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林晚合上习题集,站起身:“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顾宴挑眉,将手里的矿泉水递过来,“喝吗?”
林晚没接。
顾宴也不在意,收回手,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线条清晰。
“昨天那球接得不错。”他忽然说,“练过?”
“没有。”林晚回答得很快。
“是吗?”顾宴笑了笑,眼神却锐利了几分,“但我看你身手挺灵活。”
“巧合。”
“巧合?”顾宴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味,混合着一点烟草的气息。她下意识想后退,但忍住了,只是抬眼与他对视。
“林晚,城南一中转来的特优生。”顾宴缓缓开口,像是在念什么资料,“父亲早逝,母亲多病,祖父经营一家传统武馆。为了奖学金转来圣英,目标明确,性格孤僻,不喜交际。”
他每说一句,林晚的心就沉一分。
“调查我?”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好奇而已。”顾宴耸肩,“毕竟,能让我第一眼就记住的人不多。”
“那是你的事。”林晚转身要走。
“等等。”顾宴伸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那只手温度很高,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林晚身体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身体微侧,一个标准的擒拿起手式——
但下一秒,她猛地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太冲动了。
顾宴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成更深的笑意:“反应很快。”
林晚没说话,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下午放学后,体育馆见。”顾宴收回手,插回裤袋,“我请你打球。”
“我不会打篮球。”林晚拒绝。
“我教你。”顾宴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对了,记得穿运动服。你身上这套……”
他的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连帽衫上扫过,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该换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球场中央,那里已经有一群人在等他了。
林晚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习题集的书页被捏出了褶皱。
下午的课,林晚有些心不在焉。
顾宴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他到底看出了多少?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在怀疑什么?
放学铃响时,她故意磨蹭到最后才收拾书包。
“林晚,一起走吗?”周晓问。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周晓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背着书包离开了。
教室里很快空了下来。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林晚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去,还是不去?
如果不去,顾宴会怎么想?会不会更怀疑?
如果去……又会发生什么?
她想起周晓的话:“顾宴那个人……很危险。”
但危险往往伴随着机会。
如果能得到顾宴的“青睐”,哪怕只是一时的兴趣,她在圣英的日子可能会好过很多。至少,陈锐那些人不敢再轻易找她麻烦。
而她需要安稳的环境,需要时间,需要集中精力拿下竞赛奖金。
权衡再三,她站起身,背起书包。
体育馆在校园的东南角,是一栋现代化的三层建筑。一楼是篮球馆和游泳馆,二楼是羽毛球、乒乓球场地,三楼是健身房。
林晚走进篮球馆时,里面已经有人在打球了。
不是顾宴。
是几个她不认识的男生,穿着专业的篮球服,正在半场打三对三。看到她进来,其中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找谁啊?”
“顾宴。”林晚说。
那几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眼神变得暧昧起来。
“顾少在楼上健身房。”另一个男生指了指楼梯,“从这边上去,三楼。”
“谢谢。”
林晚转身上楼,能听到身后传来的低笑声和窃窃私语。
三楼健身房的面积很大,器械齐全。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跑步机上慢跑。最里面的力量区,顾宴正躺在卧推凳上做卧推。
他穿着黑色的无袖运动背心,手臂和肩膀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杠铃片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凳子上。
林晚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顾宴做完最后一组,将杠铃放回架上,坐起身,用毛巾擦了擦汗。然后,他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那儿一样,转过头,朝她勾了勾手指。
“进来。”
林晚走进去,停在他面前三米远的地方。
“真来了?”顾宴站起身,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我还以为你会放我鸽子。”
“我说过我不会打篮球。”林晚重复。
“所以我来教你。”顾宴走到墙边的球架旁,拿起一个篮球,在指尖转了转,“不过在那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你昨天在武馆后院打的那套拳,叫什么?”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看见了。
他不仅看见了,还认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不知道?”顾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林晚,你很不擅长说谎。”
他朝她走近一步。
“你打的,是洪拳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击着耳膜。顾宴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剥开她一层又一层的伪装。
他怎么会知道洪拳?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而就在这时,健身房的门口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宴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林晚转过头。
门口站着一个女生,长发微卷,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她穿着圣英的校服裙,但裙摆改短了,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她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先是惊讶,随即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顾宴挑了挑眉:“沈薇?你怎么来了?”
“你说好陪我去看艺术展的。”沈薇走进来,很自然地挽住顾宴的手臂,然后才看向林晚,“这位是?”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但眼神里没有温度。
林晚看着那双挽在一起的手臂,忽然明白了周晓那句话的意思——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就算是前女友也不行。”
但现在,沈薇还挂着“现女友”的名号。
而她,一个穿着旧衣服的特优生,正站在顾宴的私人健身房里。
这画面,怎么看都像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顾宴没有推开沈薇,只是看着林晚,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介绍一下,”他开口,声音平静,“林晚,新同学。”
“沈薇,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