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中年男人大约五十岁，穿着普通的夹克衫，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有血丝，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他站在武馆门口，不安地搓着手，眼神里满是焦虑。
“您是哪位？”陈叔警惕地问。
“我……我叫周文斌。”男人说，“我找林晚林教练有急事，关于……关于陈启明的事。”
听到陈启明的名字，林晚和顾宴对视一眼。顾宴上前一步：“周先生，里面请。”
进了武馆大堂，周文斌没有坐，而是急切地看着林晚：“林教练，我听说您明天晚上要打开您父亲埋的铁盒？”
林晚心里一紧，这个消息他们故意放出去的，但只在小范围流传。这个周文斌怎么知道？
“周先生怎么知道的？”她不动声色地问。
“陈启明告诉我的。”周文斌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应该说是他无意中说漏嘴的。我是……我是他公司的员工，负责他在中国的业务。”
顾宴的眼神锐利起来：“周先生，您为什么来找我们？”
周文斌深吸一口气，像在鼓起勇气：“因为我不想再帮他做坏事了。林教练，您不能打开那个铁盒，里面有……有危险的东西。”
“什么危险？”林晚问。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陈启明这些年一直在找那个铁盒。”周文斌说，“他表面上开武术学校，做文化交流，实际上是在为‘寻源’组织收集东西。凡是和历史悠久的武馆、世家有关的古籍、器物，他都在收。已经有不少武术传承人被他骗了。”
“骗？”
“对。”周文斌点头，“他通常先接近对方，套近乎，了解对方家里有什么祖传的东西。然后想办法搞到手——有时候是买，有时候是骗，有时候……是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我这几年帮他做事时偷偷录下的证据。包括他和‘寻源’组织的邮件往来，收购文物的账目，还有几个武术传承人被他欺骗的案例。”
顾宴接过U盘，插到笔记本电脑上。里面果然是大量的文件、照片、录音。其中一份邮件是用英文写的，发件人是“source.seekers”，收件人是陈启明，内容是询问“林家拳谱”的进展。
“陈启明一直在向‘寻源’汇报您的动向。”周文斌指着那封邮件，“他知道您从巴黎回来，知道您在调查铁盒，所以设了这个局——让您主动打开铁盒，他就能知道里面有什么，然后决定下一步行动。”
林晚想起陈启明那些“善意”的提醒，那些看似真诚的道歉，原来都是算计。
“他到底想要什么？”她问。
“根据我听到的，‘寻源’组织相信，中国最古老的武术中，藏着关于人类身体潜能极限的秘密。”周文斌说，“他们收集各种武术古籍、秘传，是想从中找到线索，甚至……找到某种可以激发潜能的‘钥匙’。”
这和父亲日记里写的一致。
“林家拳谱里真有这样的秘密？”林晚皱眉。
“不知道。”周文斌摇头，“但‘寻源’组织很确定有。他们说，林家是少数从清朝一直传承至今的武术世家，而且林家的祖先里，出过好几个活了百岁以上的武术家。他们认为，这不是巧合。”
长寿？林晚想起曾祖父活到九十八岁，祖父活到九十五岁，父亲虽然因病早逝，但之前身体一直很好。这难道和拳谱有关？
“就算真有长寿的秘密，那也是林家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顾宴冷声问。
“因为‘寻源’组织背后，是一些很有钱、很有权的人。”周文斌压低声音，“他们想要长寿，甚至……长生。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长生。这个荒诞却又极具诱惑力的词，让整个事件的性质彻底变了。
“所以明天晚上……”林晚说。
“是个陷阱。”周文斌急切地说，“陈启明会带人来，表面上是见证，实际上会抢走铁盒里的东西。而且我听说……他们准备了极端手段，如果拿不到，可能会……伤害您。”
杀人灭口。这个念头让林晚后背发凉。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顾宴看着周文斌，“您这样背叛陈启明，不怕他报复吗？”
周文斌苦笑：“我女儿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治疗。陈启明答应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帮他做事。我做了，但他一直拖欠。前几天我女儿病情恶化，我求他预支一部分，他拒绝了。我这才明白，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工具，用完就扔。”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但我不能看着我女儿死。我想用这些证据换点钱，救她。另外……我也不想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那些被他骗的武术传承人，有的把祖传的东西卖了，有的甚至家破人亡。我良心不安。”
顾宴和林晚对视一眼。周文斌的话听起来是真的，而且有U盘里的证据佐证。
“周先生，您女儿治病需要多少钱？”林晚问。
“至少五十万。”周文斌低下头，“我知道很多，但……”
“我们可以帮你。”顾宴说，“但你要继续待在陈启明身边，帮我们拿到更多证据。”
“这太危险了！”周文斌脸色发白，“如果被发现，我和我女儿都……”
“我们会保护你。”顾宴说，“另外，你女儿治病的钱，我们先出。等你帮我们完成任务，还有额外的报酬。”
这是交易，也是考验。周文斌犹豫了很久，最终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但你们一定要保护我女儿的安全。”
“地址给我，我马上派人去。”顾宴说。
周文斌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顾宴立刻安排阿强带人去接他女儿，送到安全的医院，并安排人保护。
“现在，我们需要调整计划。”送走周文斌后，顾宴对林晚说，“明天的‘开盒仪式’要继续，但要变成抓捕现场。”
“怎么抓？”
“周文斌会做内应。”顾宴说，“他会告诉我们陈启明的具体安排，我们提前布控。等他们动手抢东西时，警察当场抓捕。”
“证据呢？”
“U盘里的证据足够了，再加上现场抓捕，足够立案。”顾宴说，“但关键是要人赃并获。”
林晚点头，但心里还有一丝不安：“顾宴，如果‘寻源’组织真的像周文斌说的那么强大，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不会。”顾宴很诚实，“但至少我们可以解决陈启明这个眼前的威胁。至于‘寻源’组织……需要从长计议。”
当晚，顾宴联系了之前合作过的刑警队长，说明了情况。警方很重视，决定派出便衣参与行动。
“林小姐，您确定要亲自当诱饵吗？”刑警队长在电话里问，“这很危险。”
“我确定。”林晚说，“只有我在场，他们才会相信。”
“好。我们会布下天罗地网，确保您的安全。”
计划定下：明天晚上八点，武馆“开盒仪式”。警方提前潜伏在武馆内外，周文斌做内应，实时通报陈启明的动向。一旦陈启明动手，立刻抓捕。
夜里，林晚躺在武馆后院的房间里——这是她小时候的房间，虽然简陋，但很安心。她睡不着，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很好，洒在梧桐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明天就是月圆之夜，父亲日记里提到的“最好在月圆之夜打开”的日子。
如果父亲还在，他会希望她怎么做？是继续隐藏秘密，保护安全？还是揭露真相，面对危险？
她想起父亲最后一页日记的话：“武术的真谛，不在秘籍，在人心；不在长生，在当下。”
是啊，在当下。当下，她需要保护武馆，保护传承，也需要为那些被欺骗、被伤害的武术传承人讨回公道。
“还没睡？”顾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走进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喝点，助眠。”
“我睡不着。”林晚接过牛奶，“顾宴，你说，如果铁盒里真有长寿的秘密，我们该怎么处理？”
“如果是真的，那更危险。”顾宴坐在她身边，“这种东西一旦公开，会引起多大的贪婪和争夺，你我都清楚。可能无数武术世家会因此遭殃。”
“那就不公开？”
“也不对。”顾宴说，“如果是真的，那可能是宝贵的文化遗产，甚至是科学研究的线索。关键是怎么处理——要在保护的前提下，合理利用。”
他握住林晚的手：“但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我们要先解决陈启明。”
“嗯。”
两人靠在窗边，看着月光下的院子。夜风吹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百年的秘密。
“顾宴。”林晚轻声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去旅行吧。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好。”顾宴搂住她，“去云南，去西藏，去国外，去哪儿都行。就我们两个人。”
这一刻的宁静，像暴风雨前的最后喘息。
第二天，武馆照常开门。林晚像往常一样教学，但秦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紧张。
“林教练，是不是有什么事？”课间休息时，秦雨小声问。
林晚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秦雨一部分真相：“今晚武馆要处理一些家事，可能会有点动静。你帮我个忙——下午放学后，让所有学员都离开，一个不留。然后你也回家，明天再来。”
秦雨眼睛瞪大：“很危险吗？”
“有一点，但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林晚拍拍她的肩，“放心，没事的。”
“我要留下来帮忙！”
“不行。”林晚坚决地摇头，“你是武馆的未来，不能冒险。听话，回家。”
秦雨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晚的眼神，最终点头：“那您一定要小心。”
下午四点，武馆清场完毕。陈叔也离开了，是顾宴安排的——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冒险。
五点半，警方开始布控。便衣警察扮成路人、小贩，潜伏在武馆周围。阿强带着人守住各个出入口。
六点，周文斌发来消息：陈启明出发了，带了四个人。其中两个是“寻源”组织的人，外国人，身手很好。另外两个是他在中国雇的打手。
“他们带了武器吗？”顾宴问。
“应该没有枪，但可能有刀和电击器。”周文斌回复，“陈启明不想闹出人命，只想拿到东西。”
七点半，林晚换上了一套简洁的练功服，坐在武馆大堂等候。铁盒就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没打开。
她看了眼手机，七点五十。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心跳很快，但她强迫自己平静。深呼吸，像练功前那样调整气息。
七点五十五，武馆门被推开。陈启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人——两个中国人，两个外国人。周文斌跟在最后，对林晚使了个眼色。
“林晚，准备好了吗？”陈启明笑容满面，看起来就像个和善的长辈。
“准备好了，陈叔叔。”林晚起身，“这几位是？”
“哦，这是我带来的朋友，都是武术爱好者，想一起见证这个历史性时刻。”陈启明介绍，“这两位是法国来的朋友，皮埃尔和让；这两位是我的助理，小张和小李。”
皮埃尔和让看起来很精悍，眼神锐利，不像普通的武术爱好者。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林晚走到桌前，“按照父亲信里说的，要在月圆之夜打开。现在月亮刚升起来，正是时候。”
她伸手要去开铁盒，但陈启明突然说：“等等。”
林晚心里一紧，但表面不动声色：“怎么了，陈叔叔？”
“这个铁盒……能让我先看看吗？”陈启明走近，“我对老物件有点研究，也许能看出点什么。”
“当然可以。”林晚退开一步。
陈启明走到桌前，仔细打量着铁盒。他的手在盒子上轻轻摩挲，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
就在这时，皮埃尔突然动了——不是冲向铁盒，而是冲向林晚！速度快得像猎豹！
但顾宴更快。他从暗处冲出来，挡在林晚身前，同时按下了警报器。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武馆。埋伏的警察立刻冲了进来。
“别动！警察！”
陈启明的脸色瞬间变了：“林晚，你……”
“陈叔叔，不对，应该叫你‘寻源’组织的代理人。”林晚平静地说，“你想要的铁盒就在这里，但你拿不走了。”
“你诈我？”陈启明咬牙切齿。
“是你先骗我的。”林晚说，“你接近我，给我父亲的信，引导我打开铁盒，都是为了里面的东西。但你知道吗？我父亲早就看透你了。他在日记里写得很清楚——陈启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警察上前控制住陈启明和他的同伙。皮埃尔和让想反抗，但被便衣警察迅速制服——原来警方早有准备，派来的都是特警。
周文斌站了出来，对警察说：“我是证人，我有证据。”
陈启明死死盯着周文斌：“你背叛我？”
“是你先背叛了友情，背叛了武术精神。”周文斌说。
铁证如山，陈启明无法抵赖。他被戴上手铐时，突然对林晚说：“林晚，你以为你赢了？‘寻源’组织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一直找你，直到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就让他们来。”林晚毫不退缩，“我会告诉他们，武术的真谛不是长生不老，是堂堂正正做人，是光明磊落做事。”
陈启明被带走了。警察在现场取证，铁盒作为证据也被带走，但林晚已经提前把里面的东西拍照备份。
混乱过后，武馆重新安静下来。月亮升到中天，月光透过天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
顾宴走到林晚身边：“结束了。”
“还没有。”林晚看着窗外的月亮，“陈启明只是棋子，‘寻源’组织还在。而且……铁盒里的东西，我们还没研究。”
“你想研究吗？”
“我想。”林晚转身看着他，“但不是为了长生，是为了真相。为了知道父亲保护的是什么，林家传承的是什么。”
顾宴点头：“我陪你。”
两人手牵手走出武馆。月光下，武馆的匾额“武德昭彰”四个字熠熠生辉。
百年的传承，几代人的守护，现在交到了她手上。她不会辜负。
一周后，陈启明案开庭审理。证据确凿，他因涉嫌文物走私、诈骗、非法经营等多项罪名被批捕。但‘寻源’组织因为总部在国外，暂时无法追究。
而林晚和顾宴，开始研究铁盒里的东西。那枚青铜徽章，那些老照片，还有父亲日记里提到的线索，似乎指向一个更大的秘密——关于武术起源，关于林家祖先，甚至关于中国某个古老传说的真相。
但在深入研究之前，林晚决定先把武馆的事处理好。秦雨已经能独当一面，林晚开始把更多教学任务交给她。同时，她和顾宴的武术品牌和基金会也正式启动。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林晚知道，平静只是表象。‘寻源’组织的阴影还在，铁盒里的秘密还未完全揭开。
而就在她以为可以暂时喘息时，一封来自瑞士的信，送到了武馆。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的字：“关于‘武源’，你想知道真相吗？”
信里附着一张照片——是铁盒里那枚青铜徽章的特写，旁边还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徽章，但颜色更新。
信的落款处，印着一个林晚熟悉的标志：source seek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