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那充满戏谑和杀意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矿坑内每一个人的心头。舷窗外,三艘“影卫”主力战舰如同悬浮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巨大的炮口散发着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牢牢锁定了这片区域。绝对的武力压制,令人绝望。
“潜影”号尚未修复,他们无处可逃,也无处可躲。
“怎么办?”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苏璇脸色铁青,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硬拼无疑是死路一条。投降?且不说戈尔是否会守信,交出林晚、顾宴和“源初之光”,无异于将对抗“虚无”和揭开真相的希望亲手扼杀。
石岩握紧了拳头,眼中充满了不甘。林晚紧紧握着“源初之光”短杖,感受着其中温暖的力量,试图驱散心中的寒意,但面对行星级的战舰,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唯有顾宴,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眼神反而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看到了那三艘狰狞的战舰,也看到了这颗星球……更深层的东西。
“这颗星球……‘铁砧’……”顾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它不仅仅是废弃的矿星,对吗,苏指挥官?”
苏璇猛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你……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了。”顾宴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又指了指脚下,“这里的‘秩序张力’……很特别。表层混乱,但深处……隐藏着一个极其庞大、极其稳定的……能量核心,或者说……枷锁?”
苏璇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没错。‘铁砧’行星,在‘星环’的绝密档案中,还有一个代号——‘沉默的看守者’。它内部的核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一个被强行封印、陷入沉寂的古代恒星熔炉!”
古代恒星熔炉?!众人皆惊!
“传说,在极其久远的年代,某个已经消亡的文明,为了获取近乎无限的能量,试图将一颗濒死的恒星压缩、改造,禁锢在一颗行星的地核之中,将其变成一个永恒的能源核心。但后来实验失控,恒星熔炉暴走,那个文明最终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将其强行封印,使其陷入近乎永恒的‘静滞’状态。”苏璇快速解释道,“‘星环’发现这里后,将其列为最高禁忌,严禁任何形式的开发和触动,以免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引发足以毁灭整个星系的灾难。”
一个被封印的恒星,就在他们脚下?!
顾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所以,这里的空间结构才如此混乱不稳定,是因为那个封印的存在,扭曲了周围的规则……”
他猛地看向苏璇,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如果我们……短暂地、局部地打破那个封印的一丝缝隙呢?”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打破恒星熔炉的封印?哪怕只是一丝缝隙,泄露出的能量也足以焚毁一切!
“你疯了!”石岩失声道,“那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炸成基本粒子!”
“不,不一定。”顾宴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结合着那些涌入的记忆碎片中对能量和规则的理解,“那个封印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秩序’造物。如果我们不是暴力破坏,而是利用我‘黄昏’的‘定义’之力,以及林晚‘源初之光’的‘净化’与‘引导’,或许……可以像外科手术一样,在封印上‘开’一个极其微小、可控的‘泄压阀’?”
他看向林晚:“不需要释放太多能量,哪怕只是引动一丝泄露的恒星之力,其瞬间爆发的能量层级和规则扰动,也足以干扰甚至瘫痪掉近在咫尺的‘影卫’战舰的系统!为我们争取到逃离的机会!”
这是一个刀尖上跳舞的计划!成功率微乎其微,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他们都将在恒星之怒下灰飞烟灭!
林晚看着顾宴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又看了看舷窗外那三艘如同死神般的战舰,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苏璇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她猛地一咬牙:“赌了!总比坐以待毙强!需要怎么做?”
“我需要找到这个封印最薄弱、能量流转最关键的‘节点’!”顾宴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脚下星球“秩序张力”的感知中。眉心的银痕再次传来灼痛,那道“巡天者”的后门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意图动用危险的力量,开始隐隐躁动,试图干扰他的感知。
顾宴强忍着不适,凭借着对“秩序”本质的更深理解和“阀门”的精细操控,他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层层岩石和混乱的能量场,向着地核深处那庞大而沉寂的封印蔓延而去……
与此同时,戈尔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看来,你们是选择毁灭了。”他冰冷的声音传来,“那么,如你们所愿。主炮充能!目标,矿区!送他们上路!”
三艘“影卫”战舰的主炮口,光芒越来越盛,毁灭性的能量正在急速汇聚!
“顾宴!快!”苏璇急声催促。
就在“影卫”主炮即将发射的千钧一发之际!
顾宴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之中,暗金色的流光与银色的冷芒激烈交织!
“找到了!东南方向,距离此地约十五公里,地下三千米深处!那里有一个因为地质活动自然形成的、连接封印节点的微小裂缝!那就是我们的‘泄压阀’!”
“太远了!我们来不及过去!”卡洛斯喊道。
“不需要过去!”顾宴低吼一声,双手猛地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林晚!助我!”
林晚毫不犹豫,将“源初之光”短杖顿在地上,温暖而纯净的光芒注入顾宴体内,帮助他稳定灵魂,抵抗银痕的干扰和那庞大封印带来的精神压迫!
顾宴凝聚起所有的精神和意志,沟通“阀门”,引导着那微弱的“黄昏”之力,混合着林晚的“晨曦”与“源初之光”,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高权限“定义”力量的意念,沿着他感知到的地脉能量通道,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了那个深埋地底的微小裂缝!
【以此力为引!定义——此裂缝,为可控之能量通道!开启万分之一秒!能量导向——星球表面,坐标……】
他将能量导向的坐标,设定在了那三艘“影卫”战舰的正下方!
“嗡————————————————!!!”
整个“铁砧”行星,在这一刻,仿佛猛地颤抖了一下!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悸动!
以顾宴设定的坐标为中心,那片区域的地表猛地向上隆起!然后,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色彩和形态的、纯粹到极致的光,如同挣脱了囚笼的远古巨兽,从那隆起的中心,喷薄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光,那是被压缩、囚禁了亿万年的恒星核心之力!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其蕴含的能量层级和规则扰动,已经超出了常规武器的理解范畴!
它没有爆炸,而是如同一道扭曲了空间的光柱,瞬间贯穿了天地,精准地冲刷过了那三艘“影卫”主力战舰!
没有声音,因为在声音产生之前,那片区域的规则就已经被暂时改写!
三艘庞大的战舰,在那恒星之力的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解体、湮灭!它们的能量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厚重的装甲如同沙堡般消散,内部的设备和生命,甚至连一丝残骸都没有留下,就被那最本源的能量洪流彻底净化、归墟!
仅仅万分之一秒,光柱消散。
天空之中,原本悬浮着三艘战舰的地方,变得空空如也。只有些许尚未平复的空间涟漪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高温与能量辐射,证明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并非幻觉。
矿坑内,一片死寂。
卡洛斯张大了嘴巴,石岩目瞪口呆,苏璇也怔怔地看着舷窗外那片空荡的天空,仿佛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有顾宴,在完成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眉心的银痕因为过度负荷而变得灼热无比,甚至边缘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如同裂纹般的血痕!
“顾宴!”林晚惊呼着抱住他,感受到他体内力量的彻底紊乱和灵魂的极度虚弱,心如刀绞。
他们……成功了?
利用被封印的恒星之力,瞬间湮灭了三艘“影卫”主力战舰?!
这战绩堪称传奇,但代价也同样惨重。顾宴重伤,灵魂濒临崩溃边缘。
“快!把他抬回‘潜影’号!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苏璇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刚才的动静太大了!肯定会引来更多的敌人!而且,那个封印……”
她的话还没说完——
“轰隆隆隆——!!”
整个矿坑,不,是整个“铁砧”行星,开始发生更加剧烈、更加持久的震动!这一次,是物理层面的、天翻地覆的震动!
大地开裂,岩层崩塌!仿佛那个被强行打开了一丝缝隙的封印,正在变得不稳定!被囚禁的恒星熔炉,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不好!封印要松动了!快走!”苏璇脸色煞白。
众人搀扶着昏迷的顾宴,顶着不断掉落的碎石,拼命朝着“潜影”号停泊的位置冲去!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冲回“潜影”号,卡洛斯手忙脚乱地启动引擎,操纵着这艘残破的突击艇,歪歪斜斜地冲出即将崩塌的矿坑时——
透过舷窗,他们看到,远处的“铁砧”行星表面,已经开始大面积地熔化、隆起!赤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岩浆从无数裂缝中喷涌而出!整颗星球,仿佛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
他们释放了一个……他们无法控制的怪物!
“潜影”号将引擎推到极限,朝着宇宙深空亡命飞驰。
在他们身后,“铁砧”行星在一声无声的、却仿佛响彻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悲鸣中,彻底……解体、爆发了!
如同超新星爆炸般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片死寂的星域!
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追上了“潜影”号,将这艘本就残破的小艇如同树叶般狠狠抛飞出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林晚死死抱着怀中的顾宴和那根“源初之光”短杖,看着舷窗外那毁灭性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美感的星辰爆裂之光。
他们活下来了……但代价是什么?
而就在这毁灭的光辉中,无人注意到,一道极其细微的、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流光,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自爆裂的“铁砧”行星核心处逸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昏迷的顾宴眉心的那道银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