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滨江码头,江风的湿冷仿佛渗入了骨髓。林晚没有回头,沿着预定的撤离路线快速穿行在夜色中,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交易完成了,但那种如芒在背的不安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愈发清晰。
“衔尾蛇”太过干脆了。他们没有纠缠,没有额外的威胁,甚至提供了(看似)实时的药物检测证据。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掌控欲和试探风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必须立刻确认药物的真实情况!魏清源的实验室是关键!
她找到一个僻静的公共电话亭,投入硬币,拨通了沈浩的加密中转号码。
“交易完成了。‘衔尾蛇’提供了一段实验室检测视频,声称药物安全。我需要你立刻确认魏教授实验室是否真的收到了药物,并且药物是否经过检测、结果如何!”她的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沈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困惑:“我刚想联系你!魏教授那边……联系不上了!”
“什么?!”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什么叫联系不上了?”
“约定的加密通讯频道没有回应。我尝试了备用联系方式,也无人接听。”沈浩的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按照计划,药物应该在一小时前送达实验室。但现在完全失联了!”
失联?在这个关键时刻?
林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图书馆里魏清源那可疑的举动。难道……魏清源本身就有问题?他被“衔尾蛇”控制了?还是被“蝰蛇”劫持了?或者……他根本就是另一股势力的人?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Nx-105这最后的希望,可能已经脱离了掌控!
“去找他!”林晚几乎是低吼出来,“立刻去医科大学!去他的实验室!确认情况!”
“现在去?太危险了!如果真有埋伏……”沈浩犹豫道。
“顾宴等不了!”林晚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必须知道药物到底在哪里!是安全,还是已经出了事!快去!保持通讯,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挂断电话,林晚靠在冰冷的电话亭玻璃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最坏的情况,似乎正在发生。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如果魏清源是“衔尾蛇”的人,那么所谓的检测视频可能就是假的,药物或许根本就没离开过他们的控制,所谓的“送达”只是一个诱饵,目的是为了骗取她手中的董事会名单。
如果魏清源是“蝰蛇”的人,那么药物可能已经被截获、销毁,或者被调包。
如果魏清源是第三方……情况就更加复杂难测。
无论哪种,她和顾宴,都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晚在电话亭附近阴暗的角落里来回踱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大约半小时后,加密通讯器终于再次震动!是沈浩!
林晚立刻接通,甚至来不及开口询问。
“林晚!”沈浩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难以掩饰的惊恐,“实验室……实验室出事了!”
“怎么回事?!”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赶到的时候,实验室门开着,里面一片狼藉!仪器被砸了,资料散落一地!没有看到魏教授,也没有看到药物保温箱!”沈浩的声音颤抖着,“但是……但是我在角落里发现了……发现了这个!”
他发送过来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是在昏暗的光线下拍摄的,角落里,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刺目的鲜红血迹,旁边散落着几片破碎的玻璃试管和一个……被踩变形的、属于魏清源的眼镜框!
血迹!打斗的痕迹!魏清源失踪了!
林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她急促地问。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就像……就像被彻底清扫过一样!”沈浩的声音带着后怕,“我不敢多待,立刻撤出来了!林晚,我们被骗了!药物根本就没送到这里!或者说,送到了,但又被抢走了!魏教授他……”
后面的话林晚已经听不清了。
实验室被毁,魏清源生死不明,Nx-105下落不明!
“衔尾蛇”提供的检测视频,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他们用一份虚假的“安全证明”,换走了她手中真实的情报!
而顾宴……失去了这最后的救命药物,他还能撑多久?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那个“衔尾蛇”加密通讯器,再次不合时宜地、如同恶魔低语般震动起来。
林晚看着那个不断闪烁的指示灯,眼中第一次迸发出近乎实质的恨意和杀意。
她按下接听键,没有说话。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风衣男人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仿佛实验室的惨剧与他毫无关系:
“情报已验证,基本属实。合作愉快。”
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满意的慵懒。
林晚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将那通讯器砸碎的冲动。
“药物呢?”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药物?”风衣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自然会用在……该用的地方。放心,暂时,他还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在林晚的心上。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控制不住,低吼出来。
“想怎么样?”风衣男人的语气骤然变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游戏才刚刚开始,林晚。好好扮演你的角色。下一次,我需要知道‘蝰蛇’在董事会上的具体投票策略和……他们的备用计划。”
通讯再次被切断。
林晚握着那冰冷的通讯器,站在漆黑的巷子里,浑身颤抖。
希望破灭,盟友失踪,敌人依旧在暗处嘲弄。
她抬起头,望向医科大学的方向,那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无声的劫难。
又望向城市另一端,那个囚禁着顾宴的疗养院。
前路,似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哪怕只剩她一个人,哪怕希望渺茫。
她也必须……走下去。
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