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熄灭,如同舞台落幕,将废弃码头上那场短暂而惊心动魄的交锋掩入浓稠的夜色。海风裹挟着血腥与铁锈味灌入肺腑,林晚僵立在原地,直到那风衣男人及其手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集装箱迷宫的深处,她才仿佛被抽空力气般,踉跄一步,扶住了旁边冰冷的锈蚀铁架。
冰冷、潮湿、后怕……以及一种沉入谷底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她不仅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更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被迫签下了城下之盟。那个风衣男人,像一头闯入棋盘的恶兽,用最粗暴的方式重新定义了规则。
她低头,看着脚边那个黑色的防水袋。袋身还带着海水的咸湿,或许……还沾染着那个被一枪毙命的、倒霉运送者的血迹。这两百万,不再是希望,而是烫手的山芋,是套在她脖颈上的无形绞索。
可是,顾宴等不起。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弯下腰,提起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布料传到掌心。她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快速而警惕地撤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没有回武馆,也没有再去那个小旅馆。而是在市区另一个角落,找到一家不需要身份验证、仅凭现金入住的家庭式公寓,用假名和厚厚的现金租下了一个短期房间。
反锁上门,拉紧窗帘。她将那个防水袋扔在角落,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然后,她第一时间联系了沈浩。
【钱已到手,但过程有变。遭遇第三方势力,身份不明,极度危险。他们知道Nx-105,要求我提供顾宴、顾夫人及‘蝰蛇’动向作为交换。我假意应允。】
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隐去了自己被胁迫的细节,但强调了第三方势力的存在和威胁。
沈浩的回复带着震惊和忧虑:【第三方?!怎么会……宴哥知道吗?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不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林晚快速回复,【当务之急是立刻启动Nx-105的申请和购买流程。我把钱给你,你想办法通过最隐蔽的渠道,支付给N.I.R.c指定的中介。同时,让医生立刻根据N.I.R.c提供的检测方法,确认顾宴血液中t-7代谢物的存在,完善申请材料。】
她必须争分夺秒。那个风衣男人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她必须在对方再次联系她之前,尽可能地将生米煮成熟饭。
【怎么交接?】沈浩问。
林晚报了一个位于两个区交界处、人流复杂的二十四小时自助储物柜地址和一个柜号密码。【钱在柜子里,你去取。务必小心,确认没有尾巴。】
处理完资金转移的事情,林晚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她看着角落里那个防水袋,仿佛能看到上面无形的血迹和那个风衣男人冰冷的眼神。
她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用力冲洗着脸颊和手臂,试图洗掉那种被触碰和胁迫的恶心感。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铁,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硬和疲惫。
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更加危险的不归路。周旋于顾夫人、“K.h”和这个神秘的第三方之间,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擦干脸,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依旧断网)。她需要整理思路,分析这个突然出现的第三方势力。
他们是谁?
目的何在?
为什么对顾氏内部的斗争如此了解?
又为什么会对Nx-105这种尚未上市的特效药感兴趣?
那个风衣男人……他身上的硝烟味和那种冷冽的气质,不像普通的商业间谍或黑道人物,更像……经历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还有他提到的“半个生意”……他们伏击那艘快艇,目标似乎不仅仅是钱?
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这个第三方势力,像一团更大的迷雾,笼罩在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上。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不是沈浩,也不是那个第三方,而是一个她几乎快要遗忘的号码——社区药店那个老师傅!
【东西有结果了,成分很复杂,有一种罕见的不稳定前体,确实容易产生神经毒性代谢物。与你说的cm-7有关联,但更像是……拙劣的仿制品或者半成品。】
老师傅的检测结果,与N.I.R.c和医生的判断相互印证!彻底坐实了顾宴是被一种有缺陷的、甚至可能是故意掺入毒性前体的“假药”所害!
这不仅仅是商业斗争,这是谋杀!
林晚攥紧了手机,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证据链更加完整,Nx-105的申请理由也更加充分。
她立刻将老师傅的检测结果(以匿名方式)转发给了医生,供他完善申请材料。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一个繁华而虚假的太平盛世。
林晚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中却一片冰凉。
钱虽然拿到了,但最大的危机并未解除。那个风衣男人和他的势力,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而她,除了被动等待对方的联系,似乎毫无办法。
不,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想办法,在对方再次出现之前,摸清他们的底细,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被她扔在角落的、染着无形血迹的防水袋上。
或许……线索就在这里面?
她走过去,重新拿起那个袋子,仔细地检查起来。除了冰冷和潮湿,袋子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的指尖在袋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缝合处,摸到了一个微小的、硬硬的异物。
不是钱。
她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划开缝合线,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薄如蝉翼的金属片。
上面蚀刻着一个极其精细、她从未见过的图案——一条缠绕在权杖上的双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