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岩浆上煎熬。林晚被困在顾宴的胸膛与手臂构筑的牢笼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凛冽的雪松与烟草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男性的侵略性热度。她能感觉到他胸腔下传来的、与她同样失序的心跳,砰砰作响,震得她耳膜发麻。
他的目光沉得吓人,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某种未得宣泄的躁意,以及……一种林晚完全陌生的、带着掠夺意味的暗焰。他的呼吸灼热,拂过她敏感的额际和鬓角,带来一阵阵战栗。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滞了,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一种奇怪的、让她更加恐慌的麻痹感。她忘了挣扎,忘了呼吸,只是怔怔地回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魇住了。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他身前,没有一丝缝隙。这种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掌控感,让她浑身发软。
顾宴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眸色越来越深,那里面翻腾的暗流几乎要冲破禁锢。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唇瓣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
“嗡——嗡——”
一阵沉闷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声,突兀地打破了这濒临破碎的寂静。
是顾宴放在吧台上的手机。
那嗡嗡的震动声,像一根尖针,猛地刺破了这诡异而危险的氛围。
顾宴的动作骤然顿住。他眼底那汹涌的暗流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凝固了一瞬,随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重新被冰冷和理智覆盖。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了大半的清明和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戾气。
他松开了揽在林晚腰间的手臂,力道撤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林晚骤然失去支撑,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站稳。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颊因为缺氧和方才的紧张而涨得通红,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顾宴没有看她,径直走向吧台,拿起那还在执拗震动的手机。他看了一眼屏幕,这次连眉头都没皱,直接划掉了来电,设置了彻底静音,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在了吧台光滑的表面上。
“砰”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背对着林晚,肩膀的线条依旧紧绷,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林晚靠着沙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抚上刚才被他紧紧箍住的腰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灼热和力道。刚才那一瞬间,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那通电话……他可能会……
这个认知让她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却又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隐秘的战栗。
“走吧。”
顾宴转过身,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剩下惯有的淡漠。他甚至没有再看林晚一眼,仿佛刚才那个几乎失控的人不是他。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林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问什么?问他刚才想做什么?还是质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什么立场都没有。
最终,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衣摆,声音低得像蚊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一秒钟都不能。这里的空气都让她感到窒息。
顾宴这次没有坚持。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林晚像是得到了特赦,立刻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快步走向玄关。她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微微颤抖着拧开,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之中。
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顾宴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他缓缓抬起刚才揽住林晚腰肢的那只手,指节修长有力,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他微微收拢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纤细腰肢不堪一握的触感和瞬间的僵硬。
眸色,沉静如水,却又暗流深藏。
黑色的轿车将林晚送回了那个昏暗破旧的巷口。她推开车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心底那片混乱的迷雾。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顾宴母亲的突然造访,那冰冷审视的目光;顾宴反常的维护和之后那几乎……的瞬间;还有那通恰到好处、打断了一切的电话……
她步履沉重地走向武馆,远远地,看到院子里还亮着一盏孤灯。爷爷的身影佝偻着,正在收拾晾晒的药材。
“小晚,回来了?”爷爷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怎么这么晚?脸色这么白,是不是训练太累了?”
看着爷爷关切的眼神,林晚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能告诉爷爷真相,不能让他担心。
“没事,爷爷,就是……同学讨论题目,晚了一点。”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上前,接过爷爷手里的簸箕,“我来吧。”
她帮着爷爷收拾好院子,动作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口袋里冰冷的手机,那些偷拍照片带来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与顾宴那令人心悸的靠近相比,这暗处的窥视,同样让她如芒在背。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黑暗中,她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
顾宴,偷拍者,竞赛,武馆的危机……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而顾宴……他刚才,到底想做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没有答案。
只有腰间那仿佛还未散去的、属于他的温度和力道,在无声地提醒着她,某些界限,似乎正在变得模糊不清。
而危险,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