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阴风惨惨,带着腐殖质和血腥的混合气味。肉块与碎裂的骨渣在剧烈的碰撞中四处飞溅,粘稠地挂在狰狞的钟乳石上。蒲诗雨身形如游龙,在狭窄的空间内闪转腾挪,每一击都带着八极拳特有的刚猛爆裂。
“迎门三不顾!”她清叱一声,侧身避开一具阴兵抓来的枯爪,左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狠辣地轰在第二具阴兵的下颌。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阴兵那早已干瘪腐朽的下颌骨瞬间碎裂,几颗黑黄色的牙齿竟被巨大的力道崩飞,深深嵌入身后那根雕刻着繁复藤蔓纹路的青铜柱。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青铜柱上的藤蔓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细微地蠕动,被牙齿嵌入的地方,更是渗出了暗红色、如同血液般的粘稠液体,顺着冰冷的青铜缓缓滑落,散发出更浓烈的腥气。
蒲诗雨心头一凛,但攻势不停。“顶心肘!”她腰马合一,力从地起,一记更为刚猛的前冲肘击,正中第三具扑来的阴兵胸膛。那阴兵看似厚重的腐朽皮甲竟如同纸糊般塌陷下去,整个干瘪的身躯被砸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而,就在她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脚下原本坚硬的青石地砖突然变得如同沼泽般松软粘稠!她的作战靴底瞬间陷了下去,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数十条肥白的蛆虫从软化的地面迅速钻出,顺着她的裤管就往上爬,冰凉滑腻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
与此同时,那具被她击碎胸膛的阴兵,胸腔的破洞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涌出一大团不断蠕动、由无数细小尸虫组成的黑云。这团尸虫在空中扭曲、凝聚,竟隐约形成一张扭曲而悲戚的女性面孔——正是玉罕公主的脸!那由虫豸组成的嘴唇开合,发出一种糅合了无数虫子嘶鸣的诡异声音,直刺灵魂:
“八极刚猛,可破得开五百年的怨?”
声音带着无尽的阴冷与嘲弄,仿佛这积累了五个世纪的怨恨,早已超越了物理力量的范畴。
蒲诗雨脸色发白,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极度的恶心与愤怒。她猛地一震双腿,内劲勃发,将爬到大腿的蛆虫尽数震飞,同时双掌连环拍出,掌风呼啸,将靠近的尸虫团暂时逼退。但脚下的吸力仍在增强,周围的阴兵也再次围拢过来,情况危急。
另一边,皮星面临的则是另一种诡异。她如同灵猿般在纵横交错的藤蔓与突兀的岩石间跳跃,身形灵动到了极致。两根碗口粗细、前端尖锐如矛的藤蔓擦着她的鼻尖掠过,狠狠刺入她刚才所在的岩壁,竟直接戳出两个深坑,碎石四溅。
借着洞壁上那些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荧光苔藓,她看清了这片区域的恐怖全貌——这哪里是什么天然溶洞,分明是一个由无数树藤编织成的巨大巢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几乎每一根主要的藤条上都紧紧缠绕着一具或多具骷髅头!这些头骨的眼眶空洞地望着下方,下颌骨随着藤蔓的摆动而机械地开合,发出“咔嗒、咔嗒”的瘆人声响,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你们这些藤精树怪…还真会找装饰品!”皮星啐了一口,眼神锐利。她看准机会,抓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又一次惊险的闪避后,狠狠砸向一根正向她卷来的藤蔓上缠绕的骷髅头。
“砰!”
石头精准地命中了骷髅的眼眶,那骷髅头应声碎裂。而被砸中的藤蔓仿佛遭受了重创,猛地痉挛收缩,从断裂处喷溅出腥臭难闻的黄褐色脓液,溅在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然而,这一下似乎激怒了整个藤蔓网络。霎时间,更多粗壮的藤条如同被惊醒的毒蛇,从上方黑暗的树冠状结构中垂落下来。这些新出现的藤蔓更加可怕,它们的尖端猛然裂开,形成如同食人花般的三瓣口器,口器内部布满了密集的、闪着寒光的倒刺,甚至能看到深处微微蠕动的喉管!
皮星瞳孔收缩,足尖猛地蹬在一块凸起的树瘤上,身体向后空翻。就在她离开原地的刹那,几条带着口器的藤蔓狠狠咬合,将她方才立足的那块岩石咬得粉碎!飞溅的碎石如同子弹般射出,其中一片锋利的石片擦过她的小腿,立刻划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两人且战且退,不知不觉竟被逼到了洞穴的同一区域。背后是不断渗出“血珠”的诡异青铜柱和软化吞噬地面的青石砖,前方和左右则是无数挥舞着、缠绕着骷髅头、张着狰狞口器的嗜血藤蔓,以及那些不死不休的古老阴兵。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皮星背靠着蒲诗雨,急促地说道,她的呼吸有些紊乱,小腿的伤口还在渗血。
蒲诗雨目光扫过周围,八极拳的桩功让她在柔软的地面上还能勉强站稳,但动作已远不如之前灵活。“这些鬼东西,物理打击效果有限!它们被一股极强的怨念操控着!”
“怨念…是那个公主?”皮星想起刚才那张由尸虫组成的脸。
就在这时,玉罕公主那充满悲怆与怨毒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整个洞穴,这一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摩罗的血染红整片芭蕉林…我的恨,浸透了每一寸土地!”
随着她的声音,暗河磷光在水雾中诡谲流转,玉罕公主那半透明的虚影再次浮现。她不再是刚才那副虫豸组成的恐怖模样,而是恢复了生前雍容华贵的姿态,只是银丝筒裙的下摆不断渗出浓稠的黑血,在她脚下蜿蜒流淌,竟自动形成了古老的麓川王朝文字——那是血咒的符文!
她的虚影抚摸着岩壁,壁面上随之浮现出模糊的古老壁画,并开始动态演化。她的声音带着穿越五百年的悲怆,在溶洞中激起层层回音,将那段尘封的惨剧娓娓道来:
“那年泼水节,万象更新…我在象队巡游的金轿中,因受惊而跌落。是摩罗,我的侍卫,他徒手接住了那头受惊发狂的战象…” 她指尖凝聚出柔和的光斑,幻化出昔日王城的盛大景象——银器铺就的街道,欢呼的人群,以及那个如同金刚石般闪耀的年轻侍卫,徒手擎住巨象鼻子的英姿。
“我们相约在佛塔后的凤凰木下…他总带着沾着晨露的野姜花…” 幻象变得温馨而朦胧,充满了少女的情愫。但随即,画风骤变!“直到父王要将我许配给暹罗王子那日…” 洞顶的钟乳石突然滴落的不再是水,而是殷红的血珠!幻象转为暴雨倾盆的恐怖夜晚:两道身影在箭雨中策马狂奔,冲破宫门,摩罗的后背插着三支淬毒的弩箭,鲜血浸透衣甲,却仍奋力用弯刀为身后的爱人劈开荆棘。
幻象再转,一个简陋却充满温情的洞窟呈现。摩罗用猎来的虎皮为玉罕铺床,用猎刀在石壁上认真刻下“勐巴拉纳西”的古文字,寄托着对未来的憧憬。玉罕抚着微隆的小腹,正在刺绣…然而,温馨被打破,三个如同鬼魅的黑影悄然逼近——老国王麾下最冷酷的三个贴身侍卫:“鬼面罗刹”斩断了通往生路的藤桥,“血手弥勒”的毒镖穿透了摩罗的肩胛,“铁佛”的重锤轰然砸碎了洞窟的石门!
“他把我藏在钟乳石后的暗格…” 玉罕的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虚空中重现了摩罗最后的画面:青年侍卫毅然将代表玉罕身份的王室玉佩摔成碎片,高喊着“逆臣在此!”决绝地引开追兵,最终在断崖前,反手将伴随自己多年的苗刀刺入心口!更奇异的是,他的鲜血顺着刀柄上古老的图腾滴落,竟在岩石上自动蚀刻出繁复的镇魂咒文!
公主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凄厉,充满了化不开的怨毒:“我握着尚存他体温的刀柄自刎时…那三个刽子手!他们竟在分食我们准备婚宴的贡品!”
洞内阴风大作,三人临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被怨念烙印在岩壁上,此刻清晰地浮现——玉罕倒地时,满头青丝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暴涨,化作无数漆黑的藤蔓!她沾满热血的银簪,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划出三道扭曲的血色符咒,每一道符纹的核心,都精准地嵌入了那三个侍卫的生辰八字!
“吾以麓川王室最后血脉起誓!五百年后,尔等转世之躯,必遭万藤穿心、尸虫噬骨、毒瘴融魂!永世不得超生!”
这恶毒的诅咒出口的刹那,整个洞穴的能量变得狂暴而混乱!洞顶那些悬挂了千万年的钟乳石,竟纷纷坠落,并在半空中凝固,化为一柄柄倒悬的、锋锐无匹的石剑!暗黑色的河水翻涌,浮起数百具缠满水草和藤蔓的白骨——正是五百年来,所有误入或探寻此地的擅闯者,他们成为了诅咒最初的血食与怨力来源。
荧光苔藓的光芒骤然熄灭,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掐断。玉罕公主的虚影融入彻底的黑暗,唯有那怨毒到极致的声音,在洞穴的每一寸角落盘旋、回荡:
“今日…正是第五百个春秋…你们的血…该还了……”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无数原本在空中挥舞、在地面爬行的藤蔓,如同接到了最终指令的军队,以超越之前数倍的速度和力量,从四面八方爆射而来!蒲诗雨脚下的软化地面猛地伸出几条漆黑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她的脚踝和腰肢!皮星凭借超凡的敏捷躲开了第一波缠绕,却被从头顶垂下的、张着口器的藤蔓封死了所有退路,最终也被紧紧捆住。
强大的力量将两人,连同不远处仍在与尸虫和阴兵苦战的李彦(她刚用燃烧棒解决了一头被诅咒影响的巨蜥),一起拖离地面,吊在了半空中。藤蔓如同巨蟒般收缩勒紧,让她们呼吸困难。更可怕的是,几根最为尖锐的藤蔓尖端,如同冰冷的毒针,缓缓抵住了她们的太阳穴、咽喉等要害,死亡的寒意瞬间穿透肌肤。
皮星感到肋骨快要断裂,她奋力挣扎,嘶声喊道:“放开我们!你的仇不是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无辜?”
黑暗中,玉罕公主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冰冷响起。她的虚影再次浮现,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如同水幕般的幻象展开,上面快速闪过三个模糊的人影,他们的面容在流转的怨气中逐渐清晰——那正是“鬼面罗刹”、“血手弥勒”、“铁佛”三个侍卫的转世之身!而其中“血手弥勒”转世的那张脸,赫然与此刻被吊着的李彦,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血债…必要血偿!”玉罕公主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五百年的等待,就在今日!用你们转世身的魂与血,彻底终结这诅咒!”
藤蔓骤然收紧,尖锐的尖端刺破了皮肤,冰冷的死亡触感传来。蒲诗雨感到内劲在强大的束缚下难以运转,皮星觉得自己的骨头在呻吟,李彦则因看到幻象中自己的“前世”而心神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