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翻滚着香气四溢的浓稠米粥。
白小小,这个曾经只知道研究美食的天真小厨娘,此刻,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地将军,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她那支由厨娘和伙夫组成的后勤大军。
“王大婶,你那边火小一点,粥要熬得烂烂的,才好克化!”
“李二狗!你傻站着干嘛?快去那边帮着抬水!没看见那边都快见底了吗?!”
她的小脸,被灶火的烟气,熏得像只小花猫,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声音也因为不停地呼喊,而带着几分沙哑。
但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责任的光芒。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发抖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捧着一只破了口的瓦碗,排在领粥的队伍里。
轮到她时,白小小不仅为她盛了满满一碗热粥,看她衣衫单薄,更是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自己身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厚实外罩,亲手为她披上。
“快吃吧,小妹妹。”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声音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吃饱了,就不冷了。”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身上那件,还散发着淡淡馨香的温暖衣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里,没有了恐惧。
只有,劫后余生的委屈与……温暖。
城西,曾经被门阀私兵,当作战场而破坏得最严重的街巷里。
林楚楚,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的武痴少女,此刻,却带着新兵营的数百名士兵,脱下了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玄铁甲胄,拿起了,比刀剑,要沉重百倍的,铁锹与木槌。
“都给老娘听好了!”
她叉着腰,站在一处倒塌的屋顶之上,英气勃勃的俏脸上,满是严肃。
“主公有令!今日之内,必须将这条街上的所有废墟,全部清理干净!”
“咱们新兵营,也不能光会打仗,不会干活!”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这样!咱们分成十个小队!比赛!”
“日落之前,看哪个小队,清理的废墟最多,修缮的房屋最完好!获胜的小队,今晚,人人加餐!”
她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大声宣布道:
“奖励……烤羊腿一只!”
“嗷——!!”
刚刚还因为干活,而有些无精打采的新兵们,一听到烤羊腿三个字,那眼睛瞬间就绿了!
整个街巷瞬间,便充满了“嘿咻嘿咻”的,充满了干劲的号子声!
这一幕幕,被那些还躲在自家门后,偷偷观望的青龙城百姓,尽收眼底。
他们眼中的恐惧与戒备,正在,一点点地悄然融化。
这……真的是那支,传说中,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虎狼之师吗?
……
如果说,城外的景象是春风化雨。
那么,城主府,如今的玄龙府驻江南行辕之内,正在进行的,便是一场不见血的雷霆风暴。
一场,针对整个江南士族阶层的,大洗牌。
顾尘,没有采用简单粗暴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采纳了赵明月,那条更加毒辣也更加高明的分化瓦解,扶植代理之策。
第一步:惩首恶!
针对那些,与李幽和天理教,勾结最深,在攻城战中,负隅顽抗的四大门阀。
顾尘的手段,只有一个字。
——杀!
地网司,早已将他们所有的罪证,都搜集得一清二楚。
勾结妖道,荼毒百姓;强占民田,草菅人命;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们被抄家灭族!
新成立的江南临时法纪处,在行辕前的广场上,搭起了高台。
一场持续了整整一天的公开审判,让所有青龙城的百姓都亲眼见证了,那些曾经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上人,是如何在如山的铁证面前痛哭流涕,丑态百出!
当那四颗,曾经不可一世的头颅,被手起刀落,高高挂在城门之上时。
整个青龙城,都沸腾了!
第二步:扶次等!
就在所有中小士族,都因为顾尘这雷霆手段而感到人人自危,以为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的时候。
顾尘,却出人意料地向他们,递出了一根充满了善意的橄榄枝。
他亲自设宴,在行辕之内款待了所有,在这次事件中保持中立,或曾暗中向他传递过情报的,数十名中小士族的家主。
宴席之上,他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是将那些从四大门阀手中抄没而来的,海量的商铺、良田、甚至是矿山的契约,轻轻地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诸位,”
他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诚意。
“顾某初来乍到,对江南的商事并不熟悉。”
“这些,便以合作经营的方式,交由诸位,代为打理。所得利润,我玄龙府只取三成,以作军费。”
“只望诸位,能与我一道,还这江南之地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打,一拉。
如同一套行云流水却又霸道无比的组合拳。
不仅,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彻底稳定了整个江南的经济与政治秩序。
更扶植起了一个全新的,必须也只能依附于他顾尘,才能生存的……
新的利益集团!
自此,江南之地。
再无所谓的门阀。
只有一个看不见王冠,却手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
无冕之王!
……
深夜。
行辕的书房之内,依旧亮着灯。
顾尘,却并没有因为这堪称完美的胜利,而有半分喜悦。
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巨大的沙盘前,双眼布满血丝,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那条通往云顶天宫的未知险途。
雁儿……
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着,痛得无法呼吸。
他是在用这种近乎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那颗早已被担忧与自责所填满的心。
一道清冷的带着几分药香的熟悉气息,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是赵明月。
她端着一盏,刚刚才从白梦影那里,讨要来的安神莲子羹,放在了桌案之上。
她没有开口去劝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走到那堆积如山的,等待顾尘批阅的文书前,拿起了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