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建华笑了一下,然后看出去,太阳升起来不太久,还不太炽热,洒在黄土高原上,这一刻他才体会到原来这些年,他这么想家。
这一路也有烦恼,比如说车里人多,就气味驳杂。
还有小孩的哭大人的吵,很受罪了。
俩小时的路程,公交车的缝隙也不怎么严密,车一路颠簸的人想哭就不说了,路况就是那样的。
关键是黄土高原的特色除了黄,就是土……
全程秋白露都把头埋在贺建华脖子里,没法子,呛啊!
她坐在车里都能看见尘土飞扬,此刻秋白露深刻的理解了古人说的‘尘满面,鬓如霜’是个什么体验了。
以前都觉得是形容词,如今可算知道了,那是写实风!
朱丽娜和贺建军也在回忆,他们回忆的是在隔壁省插队时候的故事,那里也是黄土高坡,他们之间其实也是有很多有趣的往事。
终于到了地方,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
几个人下车都缓一口气:“可算到了,屁股颠碎了。”贺建军都受不了。
“回去还要颠,忍着吧。”朱丽娜笑他。
贺建军伸手在朱丽娜头上揉了一下。
秋白露看着,嗯……很甜,爱看。
“大姐家在哪里来着,我记得个大概。”贺建军看着街道:“这里变化不大。”
“我记得。”贺建华点头。
他也是当兵之前来过,不过变化不大,能找到。
秋白露掏出手帕擦了脸,脸上真能擦下来灰,又给贺建华也擦了。
贺建军两口子也擦了。
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
他们四个外表都好,这么齐刷刷的提着月饼来走亲戚,还是挺招人的。
刚走到了一个巷子口,就有好事儿的老人问哪家的。
他们就说了一下,那老头就咂嘴:“哎哟,少见,马家大媳妇的娘家人?”
这话说的,叫人听着怪臊得慌的。
可前些年,这哥俩一个当兵一个下乡,也确实没时间来。
可贺家人不怎么来看贺引娥也是真的。
所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往巷子里走。
马家在最里面,听说马家以前也是大地主,不过他们家早在马建国他太爷爷那一辈就败了。
后面的巷子一大片都是马家人,以前都是他们家的。
沾亲带故,后来都分出来了。不过看马家这个门头就知道,这家人以前应该是不简单的。
房子院子还都是土的,但是这个大门,木头大门上还有四排铆钉。
虽然是铁的,但是加上两个铁门环,也是看得出以前的样子。
门洞修的也很大,在这小地方来说,很有些隆重的意味。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骂人,一听就是个老太太。
贺建华几个面面相觑,就去敲了几下大门,然后推开。
如今串门子是这样的,只要门没锁,直接进去就行了。
敲那几下,主要是里头吵闹,不然也不敲。
见有人来,骂人的老太太也不骂了,看过来,一时一个也不认识,她就皱眉。
秋白露此刻才知道李黛蓝说的旧社会做派是个啥意思。
这位老太太穿的是灰黑色的一身,裤子是老样式,就是那种需要裤腰带才能不掉裆的裤子,并且还扎着裤腿。
穿着黑布鞋,倒不是个小脚,脚还挺大的。上身是灰黑色的褂子,还是盘扣。
当然,不是什么好的的,上头补丁也不少。
头发倒是一丝不苟的在脑后是个圆形,耳朵上戴着一对银耳环,但是好像很多年没取下来过了,老远都看得见里头那一层黑茄。
她板着脸,没表情的看着众人,但是早已形成多年的法令纹很深很深,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人。
贺引娥走出来才叫:“建华你们咋来了?”
老太太又看了几眼才露出一个笑模样:“原来是建华,这个是建军?进屋进屋。”
她也好些年没见了,年轻人变化大,这几个人穿的还时髦,她不认识正常。
马晓霞一见了朱丽娜就有点心虚,但是她又一想这可是自家,有啥心虚的,就又挺起胸膛来。
朱丽娜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去抽她,那布就没法说了。
“大姐,我们给你送月饼来了。”贺建华说着就把月饼放在了风匣子上头的石板上。
“这客气啥。”贺引娥笑了一下:“那一会你们回去的时候,给我带一份给爸妈。”
“哦,给你爸妈应该的,你是老大,你弟弟们看你也应该的。”老太太接口,这意思大概是就不用回礼了。
贺引娥只是笑,也不敢反驳。
这是正屋,也没见瘫痪的老头在哪,也没见马家三兄弟。
只有妯娌三个都在,一个比一个看着没脾气。
贺引娥就算是最有脾气的那个了。
马家院子很大,刚收拾的菜地都占着好大的面积。
但是再大也经不住住这么多人,这是个很标准的北方四合院,东西房都住了人。
不然光正房就不可能住的开,光是马建国家里,就五口人。
他下面俩弟弟家里也是四五口人,怎么住得下?
“老大媳妇儿,你去给你弟弟他们倒点水,我给你拿点茶叶。”老太太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老样式的钥匙,就是那种铁钥匙,很长的。
她站在躺柜边上,把钥匙插进了那个小一点的躺柜里,打开掀起来,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纸包。
秋白露想着这是要给拿一点好茶叶?
结果等水端上来一喝……秋白露很无语,这不就是秋家喝的那种黑茶散茶?
这还要锁着?
她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虽然破旧,但是井井有条,看老太太的做派就知道,这家里的权力她是一把抓。
一点散茶都要这么锁着,其他的东西贺引娥更是别想碰到。
既然是这样,马小虎非要进城读书……
马建国的工资真能要出来?
说话间,三兄弟一起回来了,回来才知道,他们是去别人家帮忙了,人家家里今天垒墙。
一进来,老太太别的不问,就问:“不管饭?”
马建国看着屋里有人,有点不好意思:“就一点活儿,没啥需要管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