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让佐菲眼底的平静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确实察觉到赛文的不对劲——
任务间隙总会莫名失神,终端里多了些加密的通讯记录,甚至有一次在会议结束后,他无意中看到赛文对着一张模糊的图片发呆。
但他一向尊重弟弟的隐私,从未主动探查,更不知道“儿子”的存在。
“满鲁,”佐菲的声音冷了几分,光纹的亮度微微提升,“你的罪名已经足够让你立即被处以能量分解,不必再添一条造谣的罪名。”
“造谣?”满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我满鲁就算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还不至于用这种小事来骗你!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真以为我的反击,会是那些鸡毛蒜皮?”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骤然变得疯狂,像是压抑了许久的野兽终于挣脱了枷锁,语气里带着毁灭般的兴奋:“我可准备了大礼给你们!给光之国!给你佐菲最在乎的这些人!”
能量锁因为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发出警告性的强光,滋滋的电流声在室内响起,满鲁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佐菲,一字一句地说道:“佐菲,你不是最看重规矩和责任吗?
你不是总说要守护这里的一切吗?
我倒要看看,当你疼爱的弟弟、你不知道的侄子,都因为你所谓的‘责任’陷入绝境时,你还能不能坐得住!”
他猛地凑近,几乎要贴到能量锁的限制范围边缘,声音压低,却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冷:“没有人舍得放开权利,佐菲。你现在站得越高,将来摔得就越惨。
等你为了保住现在的位置,不得不牺牲那些你口口声声要保护的人时……你就会变成现在的我。
不,你会比我更可悲,因为你连承认自己欲望的勇气都没有!”
佐菲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处的光纹闪烁了一下。
他确实在担心——
不是担心满鲁口中的权利诱惑,而是那句“赛文的儿子”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赛文从未提过,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还是……这个孩子本身就处在危险中?
满鲁看着佐菲看似平静却已然紧绷的下颌线,笑得更加疯狂:“怎么?开始慌了?是不是在想赛文为什么不告诉你?是不是在猜我对那个小鬼做了什么?”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情绪的快感,“我告诉你,我布的局,从三千年前就开始了。那个孩子……希卡利那个书呆子……还有个……叫什么来着?托雷基亚的……”
就在这时,佐菲的终端突然发出急促的提示音,屏幕上弹出一条紧急通讯,发信人是驻守在边境星港的卫兵——
“报告队长,希卡利局长信号失联,行星阿柏的生命体全部死亡。”
佐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光纹瞬间亮到极致,又在下一秒强行压下去,只留下微微的颤抖。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满鲁看着他终于无法维持平静的侧脸,发出了胜利者般的低笑,笑声里充满了疯狂的快意:“看来,我的大礼,提前送到了啊……”
佐菲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快步走向门口,步伐间第一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紊乱。
他的终端还在不断弹出新的消息,光之国的防御系统警报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他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
找到希卡利,找到那个从未谋面的侄子,保护好泰罗的挚友。
审讯室的门在他身后合上,将满鲁疯狂的笑声和冰冷的空气一同关在了里面。
佐菲站在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焦虑,对着通讯器沉声下令:“启动一级应急预案,所有外派小队立即返航支援,目标边境星港坐标xxx,优先搜救希卡利!”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没人知道,此刻他掌心的终端,屏幕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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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离子火花塔的辉光穿透厚重云层时,带着种近乎残忍的温暖。
那光晕在地面铺展开来,像块被打翻的熔金,流淌过光之国的街道与建筑,烫得人眼睛发涩,连呼吸都染上了灼热的气息。
塔身流转的能量波沉甸甸压下来,每一次律动都像重锤敲在赛罗的心上,震得他指尖发麻,连耳廓都在微微发烫——
他又想起昨天在训练场外听到的对话。
巡逻队的两个队员靠在墙角,语气里的轻慢像淬了冰的碴子,一字一句扎进耳朵:“那小子就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仗着有点天赋就无法无天,真以为长老们会多看他一眼?”
那些话像附骨之疽,夜里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回荡,让他后半夜几乎没合眼,手心攥出的冷汗把枕头都濡湿了一片。
此刻赛罗猫着腰从守卫的视野盲区滑出来,身躯在夜色里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动作比平时更急。
那不是害怕,是压抑不住的焦躁,像有团火在胸腔里烧,烧得他浑身发烫。
足尖落在塔基侧面的暗门附近时,他下意识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得几乎要裂开,把那句在喉咙里滚了无数遍的“我有家人”狠狠摁回去,只留下舌尖尝到的一丝铁锈味。
这扇暗门是他前几天蹲守了三个晚上才发现的。
塔基四周的能量纹路本应均匀密布,唯有这里的纹路淡了些,边缘还残留着极浅的摩擦痕迹,像是偶尔有人出入时留下的。
他曾趁着长老们在议事厅外闲聊的间隙,偷偷靠过去听,隐约听到他们说,等离子火花塔内部藏着光之国最核心的秘密档案,从远古战士的传说到历代家族的谱系,无一不包。
或许……或许那里就有关于“家人”的记录,有他苦苦寻找的答案。
仰头望塔的瞬间,赛罗的眉峰依旧挑得老高,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眼底深处却藏着点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