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白娘子的影人忽而化作一道青烟，戏台暗处传来她清冷的声音，
“禅师既知佛法无边，怎不知众生皆有情？怎能因我是妖，就断定我会徒增杀孽，害人不浅？”
台下绣娘们突然啐道：“这秃驴好生多管闲事！”
卖馄饨的老汉也把竹篾拍的梆梆响：“好个白娘子，快把这老和尚收了！”
最惊心动魄的水漫金山到了！
幕后渔鼓声骤急，法海的金钵越胀越大，将白娘子困在光柱之中。
青蛇小青的影人化作两道黑影，尾尖铜铃叮当乱响，直撞那金钵。
台下看客们攥紧了拳头，连卖瓜子的小贩都忘了吆喝。
“姐姐！”
小青的尖声嘶喊穿透戏台，影人手中的宝剑地劈向金钵，
“我今日便是拼了这千年道行，也要护你周全！”
白娘子却将影身挡在小青身前，凄声道：
“莫造杀孽……许郎还在人间……”
忽见巨浪滔天！
幕后有人猛力摇动浸湿的麻布，水光波影倾泻而下，溅湿了前排观众的衣角。
前排看戏的老妇人惊呼着后退，却被后头挤上来的货郎撞了个趔趄。
那浪头在幕布上翻涌不息，法海的影人竟被浪头打得东摇西晃，金钵“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许仙的影人踉跄着扑向金山寺，青衫上的竹叶纹被泪水浸染得模糊不清，凄声呼喊着“娘子——”
待到“断桥永诀”，暮色已浸染半街。
白娘子的素纱衣在风中猎猎飞舞，每走一步，影身上的银丝白蛇便颤动一次，似在无声呜咽。
许仙的影人跪倒在塔前，哽咽着喃喃：“娘子，待我修成仙道，定要掀了这雷峰塔……”
“痴儿！痴儿！”法海的影人立在塔顶，金钵再度放出刺目金光，
“情丝缠绕，终成业障！”
最后的结局却是，许仙被法海抹去了记忆，成了一名佛门弟子，
他也不知为何每日会不定时的拿着扫帚，去打扫雷锋台周遭的落叶，
听法海圣僧说，这雷锋塔里关押着许多恶妖，而那白娘子却最为蛊惑人心，
至于这白娘子是谁，长着什么面容，他们的过往与曾经如何，他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
皮影戏到此落幕，周遭看客打赏了银钱，纷纷接连散去，
温霂尘大抵看懂了讲述的是个什么故事，他十分不解的问道：“师姐，正所谓人妖殊途。
白娘子虽是为了报恩，才与许仙恩爱，可她难道不知，人与妖若是长久的待在一起，会不断折损人类的阳寿吗？”
虞清婉立马反驳道：“什么呀，白娘子又不是普通的蛇妖，若是没有与许仙在一起，以她的道行，早就可以得道飞升了。
所以许仙与她在一起，有利无害才对，若不是法海非要横插一脚，二人估计子孙满堂，幸福美满的过一生了。”
再说了，若是按照你这种说法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要离你远一点？
你不也是妖吗？
那你怎么不说，我和你待在一起，会折损我的阳寿？
“师姐这神情，似乎对我有些不满啊。”
见虞清婉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温霂尘径直问道。
虞清婉回道：“你一定是看错了，我哪敢对你不满啊。”
少年看着落幕的戏台，开始慢悠悠的嘲讽道：“法海拆散他们两个的姻缘，落在他人眼里，非常的令人愤恨，可他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
相反仅仅因为白娘子是蛇妖，只是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变得天理不容，永生锁在雷峰塔内，不得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这就是你们人类口中所谓的正道！”
虞清婉沉默了一会，
老槐树上的槐花正随着晚风“簌簌”落下，有几个调皮的还在半空中打着滚儿，
一朵槐花瓣，就不偏不倚的正巧落在少年的肩膀上。
虞清婉朝着身侧的温霂尘靠近了些，拾起那片花瓣，一字一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对妖会存在偏见，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在他们眼中，妖是异类，
只要是异类，他们就打心底觉得不能接受妖族的存在，哪怕他们知道，有些妖并不会害人。”
温霂尘看向那片白色花瓣，径直伸出手，彻底捏了个粉碎，“同为妖，我可不会像这白娘子一样，这么蠢！
若是有一天，世人阻我，天道阻我，身边的至亲之人也要阻我，那我即便弑了这天，杀光天下人，也要自证求道！”
“嘘！”
虞清婉眼疾手快的，赶紧捂住了温霂尘的薄唇，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不要命啦？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
幸亏，0036这个时候还在沉眠，
若是被天道听到这种以下犯上的话，怕是会给温霂尘降罚也不为过。
温霂尘挪开虞清婉的手，一头雾水道：
“我为何不敢说？”
虞清婉耐心解释道：“小师弟，你下次口出狂言的时候，能不能麻烦您，高台您的下巴，看一看你这头顶上的天呢？
这里可是修仙世界，自然是有至高无上的天道，维持三界平衡的，
你如此出言不逊，到时候天道降罚，我可就不管你了。”
虽然我知道你是大反派，在这本书里，你的实力高深莫测，
甚至到了后期，你入魔后，男女主都不是你的对手，
可你毕竟只是这个世界的纸片人啊，
你的所有情节都是被提前设定好的，
你也还没有觉醒自己的意识，
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剧情控制了而不自知，
本来就是美强惨人设了，难道你希望你自己还要变得更惨一点？
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天道？”
温霂尘沉思良久，
“如果如师姐所言，天道，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
那我还真期待有一天，能和他交手，那样的场面，一定会很精彩。”
闻言，虞清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得，没救了！
大反派真是彻底没救了！
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打打杀杀，真是一点情调和风趣都没有，也不懂得浪漫，
而且迄今为止，她听过的最浪漫的事，就是他带她去杀人……
画面太美好，实在是无法再回忆。
要教会直男谈恋爱，也太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