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炎和王发财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着墙,猫着腰,一步一步朝着那断断续续的声响源头摸去。
村庄里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声在废弃的屋舍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灰尘,打着旋儿飞舞。
每一步踩在碎石路上,都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祁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王发财的心跳声,一快一慢,像是擂鼓。
“胖子,你能不能再轻点?”祁炎压低了声音,嘴几乎凑到王发财耳边,“你这动静,跟熊瞎子进村偷苞米似的。”
王发财一张圆脸憋得通红,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闻言不服气地回嘴:“闭嘴,我这叫战术性移动!稳重!懂不懂?不像你,跟个瘦猴一样飘。”
他嘴上犟着,脚下的动作却放得更轻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紧跟在祁炎身后,巨大的铁盾横在胸前,小心翼翼的动作偷感极重。
声响消失,祁炎并不清楚声响最后在哪儿响起,因此只能在附近探查。
很快就看到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前。
小楼的木制牌匾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上面的油漆大块大块地剥落,但借着昏暗的天光,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村庄诊所”四个字。
门没关严,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碎裂的玻璃铺了一地,在地上反射着零星的惨白光点。
祁炎停下脚步,回头对王发财比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他注意安全。
王发财会意,点了下头。
他深吸一口气,将盾牌举得更高,护住上半身,然后率先一步,用肩膀顶开木门,侧身闪了进去。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祁炎紧随其后,在他踏入诊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就冲进了他的鼻腔。
是药品的化学味、混杂着尘封已久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诊所内部的空间不大,王发财小心地用盾牌边缘拨开挡路的杂物,一张倒地的铁皮柜被他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祁炎的视线则在屋内快速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的目光最终被一张翻倒的诊疗桌下的一点微光吸引。
那光芒很微弱,像是萤火虫,忽明忽灭。
他弯下腰,凑近了看,发现那是一个被桌腿压住的深棕色玻璃瓶。
瓶子本身不透光,但瓶口处却透出幽幽的光芒。
“胖子,搭把手。”祁炎招呼了一声。
王发财走过来,两人合力将沉重的诊疗桌抬起,挪到一边。
祁炎伸手拾起那个瓶子。
瓶身入手冰凉,触感光滑。
他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呈暗红色,很粘稠,在瓶内缓缓流动。
一股熟悉的、混乱的虚界气息从瓶口散发出来,但与纯粹的虚界能量不同,这股气息里还夹杂着一种人工合成的古怪味道。
祁炎心里一动,这玩意儿,绝对不寻常。
他默默将瓶子塞进了自己长袍的内兜里。
“炎子,你快来看这个!”
就在这时,王发财的声音从诊所的角落里传来。
祁炎循声望去,只见王发财正蹲在一堆散乱的木板和纸张中间,手里举着一本封面脱落的病历本,还有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发黄日记。
祁炎快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那两样东西。
病历本已经残缺不全,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他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在那本日记上。
他翻开日记,首页的日期已经看不清了。
日记的开篇,用一种平和的笔触,记录着这个小村庄宁静的日常生活,直到某一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祁炎一字一句地读着:
“……他看起来很虚弱,浑身是伤,说自己是从首都逃出来的。他说首都已经彻底沦陷,人类都变成了会行走的腐肉,外面是尸人的世界。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绝望的眼神,他说自己是侥幸才逃出来的。我们村子是方圆百里唯一还没被波及的地方,村长决定收留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得知更多外面的消息……”
读到这里,祁炎的心脏猛地一缩。
首都沦陷?尸人的世界?
这短短几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大到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我靠,真的假的?”王发财也凑过来看到了这几行字,眼睛瞪得溜圆,“首都…沦陷了?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日记不会是哪个中二病写的吧?”
祁炎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冒汗,手里的日记本也变得沉重起来。他继续往下翻了几页。
日记的记录还在继续:
“…他身上的伤口很深,像是被碎石划伤的,但伤口处却散发着一股不祥的黑气。我从未见过这种能量,它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他说这是在逃亡过程中,不小心被虚界的能量侵染了。这能量似乎有生命,在吞噬他的生机…我尽力救治他,但无能为力。”
虚界能量直接侵染人体!
祁炎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瞬间明白了,这个暗间里的尸人,并非自然生成的虚界怪物,而是被虚界能量感染后变异的人类!
难怪它们保留着人类的外形,难怪它们的弱点如此刁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怪物入侵了,这是一种生化危机!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异常潦草、扭曲,仿佛记录者是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写下的,很多字都糊在了一起。
“…第三天,他体内的能量彻底爆发了!他痛苦地嘶吼,身体开始变异,皮肤干枯,双眼泛红…他变成了怪物!他攻击了我的助手!天哪,我的助手也变成了怪物!这是病毒!是会传染的病毒!整个村子都完了!我要把小虎藏起来,他不能…”
日记到这里,被一大团墨迹彻底污染,后面的字完全看不清了。
在墨迹的边缘,只剩下几个断断续续、几乎无法辨认的血字。
“药剂…希望…”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纸页边缘布满了撕裂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