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冬。
迟振宏进入瀚森以来,主导推动并最终拿下了“晏江市整体智能化改造及配套产业园”项目。
并且以超出预期的速度和优惠条件,强势推动了项目落地,还与多家国际技术供应商签订了框架协议。
消息正式公布,轰动全城。
迟振宏的名字,也频繁出现在财经头条和政商简报中,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庆功宴是在迟家老宅举行的,那晚的宅邸灯火通明,宾客云集,政商名流齐聚。
迟晋安也是在那一天,当众宣布由迟振宏正式接管瀚森集团,全面推进迟家的商业版图。
席间掌声恭维声不断,迟振宏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就在觥筹交错、气氛最热烈之时,迟令仪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绍美芸竟然把那个小野种带来了,现在堵在门口不肯走。”
“他们还敢回晏江?真是晦气。”
迟振宏脸上依旧挂着笑,语气却格外瘆人。
“赶紧让人撵出去,今天来的人多,别被人看见,做利索点,也别让咱爸听见风声。”
“知道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把整个院子都铺成了一片银白色。
迟宴州扶着母亲绍美芸,踩着花坛旁边的积雪,被保镖拦在大门口。
“今天是迟家的大日子!家主没有功夫见外客,赶紧走!”
“外客?”
绍美芸脸色苍白,身体因为激动和寒冷在不停的发抖。
“我是迟晋安的合法妻子!这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要见他!”
“想当迟家亲戚的人多了,你们算什么东西?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来认亲,疯了吧?”
保镖不为所动,甚至往前逼近半步,带着冷厉的压迫感。
迟宴州把母亲往身后挡了挡,眉眼间全是少年锐气。
“谁稀罕过来跟迟家认亲戚!你们进去告诉迟晋安!我妈病了,只想见他一面!见完我们就走!”
“有病就该去治病,来这里干什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接着就看见趾高气扬的迟令仪站在廊灯下。
雪光映着她华丽的裙子,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别说得那么好听,不稀罕跟迟家认亲戚,就不应该出现在晏江,你们来这一遭不就是为了捞点油水吗?别打着情深不寿的幌子,过来打秋风。”
她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伸手从后面又招来几个保镖,临走之前,还不忘放句狠话。
“今天来的都非富即贵,赶紧把这两个要饭的轰走!不用跟他们客气!如果惊扰了贵客,迟家的饭你们就别吃了!”
得了她的授意,那些保镖一拥而上。
“听见了吗?还不赶紧滚!”
其中一个人粗暴地推搡绍美芸,险些把她推倒在地,被迟宴州死死扶住。
“你敢动我妈!”
迟宴州没有丝毫迟疑,一拳就挥了过去。
但是他始终年少,旁边的保镖迅速上前,轻易格开他的拳头,随即一记沉重的肘击狠狠撞在他的腹部。
迟宴州吃痛,却没有退缩,反手一个拳头砸在他脸上。
“妈的,不识抬举!今天就让你长长教训!”
被打的保镖啐了一口,和其他保镖一起,对他拳脚相加,专挑不致命却脆弱的地方下手,把人直接按在了地上。
“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宴州……我们走,别跟他们动手……”
绍美芸慌乱地扑上来保护儿子,却被粗暴地推开,摔在冰冷的雪地里。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她身上,迟宴州咬着牙,用尽力气将她护在身下,任由他们拳脚加身。
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滴落在洁白刺目的雪地上,晕开点点刺目的红。
“别打了!我们走!你们把我儿子打出个好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绍美芸抱住迟宴州,嘶声朝他们大喊,她剧烈的咳嗽着,可是没有换来他们的同情。
那盆刺骨的凉水泼过来,她起身护住迟宴州,身上的棉衣被浇了个通透。
“迟家的门也是你们能进的?识相点的就不该来,还偏偏挑今天这个日子……”
两辆豪车在门口停下,后面的车门刚开,就有人匆忙上前撑了伞。
“完了完了……迟到这么久,哥哥又要念我了……”
裹着及地斗篷的小姑娘从车上跳下来,嘴里嘟囔着,拎着裙摆就往灯火通明的主楼门口跑。
斗篷毛茸茸的帽子边,衬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精致灵动的眉眼,此刻却染了一丝焦虑。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看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正在对两个人拳打脚踢,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雪地上有刺目的血迹,那阿姨的哭喊和压抑的闷哼,被寒风切割得支离破碎。
匆忙的脚步顿住,她看着被打的阿姨身上湿透了,一张小脸顿时冷若冰霜。
“住手!”
清脆的娇叱在冷风中响起,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力。
他们回过头,看见门口灯下站着的小姑娘,还有为她撑伞的江家人,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江启鸣的掌上明珠。
“江小姐!” 一个保镖连忙上前两步,脸上堆满了笑意,“您快请进,外面冷。”
“你们为什么打人啊?这么冷的天,泼人一身水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事,就是山里过来攀附迟家的远房穷酸亲戚,非要在今天这好日子来闹,实在不识抬举,我们也是没办法……”
“远房亲戚?”
小姑娘的目光粗粗掠过地上那两个人,然后落在保镖谄媚的脸上,冷冷出声。
“就算是山里来的,那也是迟家的亲戚,你们在这里耀武扬威的,谁给你们的胆子?难道是迟家的人让你们杀人不成?”
保镖被噎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来管迟家的闲事,于是讪笑道:
“江小姐,您不知道,这两个人低贱得很……”
“是吗?”
江黎打断他,往前走了两步,黑色的小皮靴踩在薄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垂下眼帘,目光扫过自己鞋面上迸溅的一点点泥渍,然后朝着那个保镖伸出脚。
“我刚刚下车的时候,鞋面弄脏了。你,给我擦干净。”
那保镖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维持着笑容,蹲下身来,用自己的袖口给她擦鞋。
“你看,你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呀。”
小姑娘垂着眼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保镖耳中。
“你们一群人把人家打成那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传出去的话,迟家脸上就有光吗?”
保镖擦鞋的动作猛地顿住,咬了咬牙,却不敢反驳,也没敢动弹。
“江黎!”
江赫突然出现在主楼门口,看着胡作非为的小丫头叹了口气。
“在别人家,别惹事。”
“哦……”
江黎收回脚,转身就要往屋里走,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就把身上的貂绒斗篷解了下来,只剩一件红色的国风长裙。
“小姐……”
旁边给她撑伞挡雪的人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朝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把阿姨的湿衣服赶紧换下来,不然该生病了,你们如果没钱,回头可以把斗篷卖了,这样的亲戚不认也罢。”
她把斗篷塞进地上那个被揍得不像样子的人手里,然后回头吩咐了一句。
“出门给他们叫个车,把他们护送出去。”
“谢谢这位小姐……”
绍美芸连忙出声道谢,江黎只是朝她笑了笑,就连忙起身跑进屋里。
“哥哥~我都快冻死了,你就别凶我了……”
“卖惨也没用,我一定跟爸妈告状的。”
“哼……”
迟宴州被江家的人扶起来,有些模糊的视线始终都落在那抹红色的背影上,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斗篷。
那上面,还有一支价值不菲的玫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