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VIp病房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病床上的江黎眉头紧锁,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梦魇。
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着她不断下坠,耳边是螺旋桨模糊的咆哮声,前世那些凄惨的画面,一帧一帧的闪过,甚至比海水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画面又跳转到那片漆黑湿冷的山林,粗重的喘息、绑匪的恐吓、还有奔跑时树枝抽打在脸上的刺痛……
所有的恐惧、绝望和无助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越缠越紧,根本无从脱身。
“唔……不要……救我……”
她在病床上颤抖着,含糊的呓语带着哭腔,瞬间惊醒了沙发上的男人。
“昭昭?”
迟宴州猛地翻身来到床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江黎出了一身冷汗。
“昭昭,别怕……”
他俯下身,大手抚去她额头的汗珠,然后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他的体温和声音仿佛是一道光,猛地劈开了那浓稠的黑暗。
江黎倏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和茫然。
混乱的梦境破碎,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以及迟宴州近在咫尺的侧脸。
“迟宴州……”
她的鼻子一酸,猛地将脸埋进他怀里,决堤的眼泪瞬间打湿他的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她抽噎着,有些语无伦次。
“出海玩能碰见劫匪……还能被人挤进海里……男人也不会挑、还害了家里人……出来散心也能被绑架、差点死在树林里……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种事……呜……”
迟宴州身体一僵,感受到颈间滚烫的湿意,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涨。
他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怀抱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坏人的错……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一帆风顺,也不可能一直都走背字,你能化险为夷,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从哪进修的毒鸡汤?一点都不走心……”
江黎嘴上嫌弃着,但是已经不哭了,只是抽噎着,在他肩头蹭了蹭眼泪。
迟宴州没有反驳,只是搂着她的身子,轻轻拍打安抚着她的后背。
“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
江黎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趴在他怀里,挑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肩。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并不难闻,奇异地驱散了心底那丝寒意和恐惧。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半晌,江黎才动了动,在他怀里闷闷地出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迟宴州……”
“嗯?”他立刻回应,低头看她。
“我不想住医院了,”她声音很小,带着点委屈,又像是撒娇,“消毒水味道难闻,饭不好吃,床也硬,我睡不好。”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应下,“现在走吗?”
江黎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茫然的抬起头。
“现在能走?”
这还是大半夜的啊……
“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只要她一句话,他会立刻起身把她带走。
江黎沉默,勾在他肩上的手指,下意识描画着他的肌理。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是家里人对她再好,也会时刻提醒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跟迟宴州不一样……
他的纵容没有任何底线,只要她想,无论对错,他都会一口答应,然后再为她铺好所有退路,哪怕她是在胡闹,他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犹豫了许久,她才又出声。
“迟宴州……为什么,我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你都会全力配合?”
“不是说过了吗?”
迟宴州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他深邃的眼底像是藏着一片暗涌的海。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蹭过她眼角残存的泪痕,不加任何修饰的重申了一遍。
“喜欢你。”
直白的表述,让她一时间忘了呼吸,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脸颊,就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她的心脏砰砰跳着,然后虚张声势地嚷嚷:
“你这样不行的!那我要是让你去杀人放火,你也能眼睛都不眨就去做了吗?”
“你不会。”
迟宴州目光沉静,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们昭昭,看着跋扈,眼高于顶、爱发脾气、不给人好脸色看,还得理不饶人……”
“等等!你这纯骂我吧?”
江黎不满的捏拳砸在他胸口,却被他一把捏在手心。
“但是,骨子里从来都是真诚温暖、嫉恶如仇的人,只对值得的人付出真心,喜欢以恶制恶,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活得潇洒肆意。”
“这样的你,不会让我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黎的瞳孔震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怔怔地看着他,还有他眼眸里倒映出的那个,有些无措的自己。
“迟宴州……”
“江黎。”
他出声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声音突然有些拘谨。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什么?”
“我来之前,听方家小姐说过一件事情……就是,你生日那天……”
他的话没说完,就这么哽在了喉咙里,但是江黎却意识到了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迟总,你是在紧张吗?”
“有点……”
他说话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跟他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样子大相径庭。
“嗯。”
江黎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扶着他的肩起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迟总,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