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国际会展中心顶楼。
迟宴州站在景观阳台边缘,指间的威士忌纹丝未动,身上散发的寒意在觥筹交错的酒会上,显得格格不入。
璀璨的城市夜景在他深邃的眼底铺开,却映不出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沉郁的墨色。
“你来还真就是给市长一个面子?”
周槐停在他身边,斜倚着栏杆,打量着他紧绷的侧脸。
“看你这脸色,要杀人啊?”
迟宴州眼皮都未抬,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的温度几乎能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周槐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该不会被江家大小姐扫地出门、无家可归了吧?”
提到江黎,迟宴州才大发善心的瞅了他一眼。
“嗯,可不是嘛……”
他随口应下,右手放下威士忌的酒杯,下意识摸上无名指上的婚戒。
“啧,这爱情的苦也是被你吃上了。”周槐憋着笑调侃。
可是见他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随即摆了摆手。
“行行行,你自己在这伤春悲秋吧,我还得去那边打个招呼。”
迟宴州没理会周槐的离开,又独自在阳台边缘站了许久。
晚风带来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郁。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指尖悬在通讯录那个熟悉的名字上空,久久没有落下。
“老婆”两个字,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视线。
前天夜里,他被酒精和悔恨折磨得失去理智时,也曾一遍遍拨打这个号码。
但是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那句冰冷而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那个时候,他想联系她,想听到她的声音,哪怕是被她骂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音讯全无。
可是,她却始终都没有消息。
清醒以后,他看过无数次手机,一直都不敢再联系她。
他怕听到她的关机提示,更怕万一她接了,会听见她带着恨意的声音。
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烦躁地咂了下嘴,猛地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塞回西装内袋。
宴会厅内,董市长正满面红光地发表着致辞,各界名流言笑晏晏,气氛和谐热烈。
迟宴州冷冷地瞥了一眼热闹的场景,只觉得无比厌烦,随即转身走向电梯口。
路径上有不少人想上前跟他打个招呼,最后都望而却步。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刚上来的方靖妍跟他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方靖妍愣了愣,随即迅速换上得体的微笑,主动打招呼缓和气氛:
“迟总。”
“嗯。”
迟宴州面无表情,只从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音节,算是回应。
待方靖妍下了电梯,他便迈开长腿往里走。
方靖妍侧身让他进去,目光下意识地在他身后扫了一眼,却发现空无一人。
“您今天没带昭昭出来吗?”
“昭昭”这个名字像一道开关,精准地触动了迟宴州紧绷的神经。
他的脚步骤然顿住,声音冷得像冰。
“我该带她来吗?”
这反应出乎方靖妍的意料,跟她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她摸不准这位爷的脾气,只能干笑两声,试图圆场:
“抱歉,是我多嘴了。我还以为她生日过后,你们两个会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呢。”
迟宴州蓦的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方靖妍。
“你什么意思?”
方靖妍被他身上的气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定了定神,继续出声:
“她生日那天我们在一块,她把我送回家以后,说要回家等你,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迟宴州眉头紧锁,脑海中闪过她给他发的消息,可是回家以后,她却喝醉了。
“她是想说,裴行之的事吗?”
迟宴州脱口而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阴郁。
“裴行之?”
方靖妍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会扯到他身上,随即猛地摇头。
“应该跟他没关系吧?他下午是在巷子口堵她来着,冠冕堂皇的求她原谅,但是昭昭明确拒绝他了。”
“真的,昭昭拒绝的态度非常坚决,一点余地都没留!裴行之还拿五年前救过她的事情说项,她都没有心软,只说自己瞎了眼。”
“轰——”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迟宴州脑子里炸开。
他猛的上前半步,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质问。
“你说,裴行之五年前救过她?”
“是啊,昭昭曾经跟我说过,裴行之在她落海的时候救过她。”
方靖妍怕这个话题太敏感,连忙补充:
“单纯的大学生嘛,对救命恩人产生些好感,也不稀奇……”
“好在,昭昭她想明白了,悬崖勒马也挺好,她那天说喜欢你,急着回去跟你过二人世界,我还以为……”
“迟总……你……你该不会听说了什么,回去跟她吵架了吧?”
她的话音还没落,迟宴州已经进了电梯。
他立即掏出手机给“老婆”拨了个电话,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不是关机,是忙音!不正常的忙音!
她把他拉黑了!
他不死心,又切换到微信,找到置顶的“小祖宗”,打去了语音通话,依然显示被拉黑。
他的心瞬间凉透了,却抱着一丝幻想,编辑了消息发过去。
【.:昭昭,对不起】
【.:接电话,求你】
【.:我错了,告诉我你在哪里?】
电梯里面有信号延迟,没过一会儿,每一条消息后面,都跟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拉黑了。
全部拉黑了。
连一个忏悔的机会都不给他,显然是气极了。
她肯定,恨死他了吧……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迟宴州发动了车子,一路风驰电掣驶回别墅。
他冲进家门,客厅依旧维持着那晚他离开时的模样。
满屋子的玫瑰花依旧娇艳欲滴,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愚蠢。
桌子上,那个他特意订制的生日蛋糕,早已融化变形,从盒子里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整个房子,安静得可怕。
没有她欢快的笑声,没有她娇纵的抱怨,甚至……找不到一丝她这两天生活过的痕迹……
他立刻转身出门,准备直接去江家,手机铃声却尖锐的响了起来。
是张肆。
迟宴州心烦意乱,直接抬手掐断。
可下一秒,电话却固执地响起。
“说!”
他语气不善,却在听见张肆的吼声以后,倏地停止了呼吸。
“川哥!嫂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