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直接开车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跟一辆花里胡哨的面包车擦肩而过。
她没太看清车身上的大字,然后就看见别墅区的保安正在锁门。
“你们在我家干什么?”
她从车里探出头去,把保安吓了一跳。
“迟太太!是迟先生吩咐我们过来的……您怎么自己回来了……”
“我老公马上就回来,你去忙吧。”
“哦,好……”
保安点了点头,然后开着他的代步车离开。
“神神秘秘的。”
江黎嘟囔了一句,然后把车开进院子,偷偷摸摸的进屋……
推开沉重的入户门,屋内一片昏暗。
客厅里面的窗帘全拉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住她所有的呼吸。
她抬手按开了客厅主灯的开关。
刹那间,璀璨的光芒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空间。
江黎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精心装扮过的客厅,震撼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客厅的正中央,是由成千上万朵红玫瑰完全覆盖的巨大花墙,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在灯光下如同一道壮观而浓烈的红色瀑布。
而四周的沙发旁、茶几上、角落里……到处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玫瑰花装饰,连同彩色的气球和晶莹的丝带,与花墙交相辉映。
就连天花板和楼梯上,也悬挂着一些由藤蔓和玫瑰编织而成的花球装饰。
目光所及,仿佛是一片玫瑰花的海洋。
江黎看着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形,没有喧嚣的派对,没有奢华的礼物,只有这一片为她精心准备的浪漫花海。
是迟宴州为她准备的——
惊喜。
可惜,她却不是个乖宝宝。
直男非要搞浪漫,这谁顶得住?
她缓缓走进客厅,指尖拂过近处一朵玫瑰的花瓣,那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了心底最深处。
这真的不是巧合。
迟宴州他清楚的知道,她最喜欢的玫瑰花品种,是真的很用心在对待她……
这样的用心和悉心的呵护,像一面光洁无比的镜子,猝不及防地照出了另一个人的卑劣与不堪。
裴行之今天那副虚伪至极的表情,和他曾经阴狠毒辣的嘴脸,交替在她脑海中闪现,简直荒唐得可笑。
他救过她的命。
这曾经是她所有容忍和付出的基石,如今却像一根深深扎入血肉的倒刺,拔不出来,一动就锥心地疼。
他凭什么?
凭什么在无数次拒绝她以后,还能借着这点恩情,摆出那副受害者的姿态来纠缠她?
他凭什么觉得,一束廉价的玫瑰花,一次毫无尊严的下跪,就能挽回发生过的一切?
难道她江黎的爱,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强烈不值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翻滚、冲撞。
她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却仍旧觉得不泄愤。
那股郁气堵在心口,闷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还是迟宴州好……
看上去凶巴巴的迟宴州,却是待她如珍似宝的人……
江黎猛地转身,从客厅的酒柜里,取出一瓶年份不错的红酒,然后拎着杯子窝进沙发里。
微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一点点的酸涩,但是却不难喝,混合着空气中的花香,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喝掉杯子里的酒,给迟宴州发了个微信。
【黎: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她下意识望向门口,却没听见一点动静。
兴许正在忙吧?或者在开车?
无所谓……
她就在这里等他回来,然后告诉他……她很喜欢他布置的这些,也……
很喜欢他。
……
迟宴州那边的会议结束,就被几个商界前辈绊住了脚。
他不好拂他们的面子,在简短的寒暄过后,才抽身离开。
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他点开看了,瞬间柔和了眉眼。
【小祖宗: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迟宴州怕她着急,第一时间回了消息,然后开车去珠宝店取礼物,又去蛋糕店拿了订的蛋糕,一脚油门就去了江家。
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
她下午走了就没回来。
他不禁苦笑,然后从江家告辞,开车回别墅。
果然,他家小祖宗从来都不听话……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识别过主屋的门锁,拉开大门,不出意料的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客厅。
可是直到迟宴州换好鞋,都没有见到江黎的影子。
他提着蛋糕和礼袋往里走,这才捕捉到了那个陷在沙发里的身影。
她整个人蜷缩在铺满了玫瑰花瓣的沙发上,安静的睡着了。
茶几上,一个见底的红酒瓶和残留着些许酒渍的水晶杯,仿佛无声的讲述着她的壮举。
迟宴州脚步微顿,看着她酡红的脸色,唇角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是等得太无聊了吗?
他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原本打算去柜子里拿条毛毯给她盖上,但转身的瞬间又改变了主意。
他折返回来,在她身边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的捏了捏她的脸。
“昭昭,回房间睡……”
江黎不乐意的皱了眉,在沙发上拱了拱身子,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迟宴州无声叹息,随即半跪下来,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把她揽进怀里……
“裴行之……有病……”
一声呓语,带着破碎的鼻音和愤慨,清清楚楚地砸进他的耳朵里,像是淬了毒的针,瞬间刺入心脏。
他的身子僵住,维持着当下的姿势,仿佛被瞬间冻结。
怀中是她温软的身体,带着玫瑰与红酒交织的馥郁气息,可是却令他浑身的血液,逐渐失去了温度。
裴行之……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诅咒,占据了他十一年暗恋的一半之久。
他以为,娶到她,拥有她,就够了。
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蚕食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
他知道她所有喜好,纵容她所有任性,努力融入她的生活,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对她好……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想要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到头来,都是徒劳。
他以为的不在意,在听见那个名字以后,才惊觉,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在她醉酒后无意识的呓语里,占据她思绪的,依旧是那个混蛋!
好像在向他宣判一个残酷的现实:
他,永远都比不上他。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毁灭般的戾气。
那笑声在充满花香的空气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昭昭……我才是你老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