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给你就拿着!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周震南大手一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亲切和霸道,
“跟我外孙女的命比起来,这算个啥?一块破铜烂铁而已!收着!再不收我可生气了!”
“那……那我就……厚着脸皮,谢谢首长了!”林动这才做出“却之不恭”、“勉为其难”的样子,将那枚沉甸甸、冰凉凉、刻着鹰徽和将星标志、
意义非凡的打火机,郑重地揣进了自己湿漉漉的裤兜深处,与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放在了一起。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烧成一片绚烂的锦缎,周震南在警卫员的搀扶下,抱着裹在军大衣里、小声抽噎的孙女,
朝着停在不远处路基下的一辆看似普通、但车牌号却极为特殊的黑色轿车走去。
走了几步,周震南又回头,对着林动用力地挥了挥手。
林动站在原地,浑身湿透,在冬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但他目送着轿车缓缓驶离,直到尾灯消失在道路拐角。
他这才缓缓抬起手,伸进裤兜,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那张纸条粗糙的边缘和那枚打火机冰凉而坚硬的轮廓,嘴角慢慢地、
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深邃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护城河畔,天降机缘。这步看似意外、实则被自己敏锐抓住并巧妙引导的棋,走得真是……妙到毫巅!价值连城!
林动怀里揣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写着周震南办公室直线电话和家庭地址的纸条,裤兜里沉甸甸地装着那枚刻着鹰徽、
意义非凡的黄铜打火机,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二八大杠,浑身湿漉漉、衣角还滴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地
刚拐进南锣鼓巷95号院那条狭窄幽深的胡同口,一个清脆、带着明显焦急和期盼的少女声音就像只受惊的雀儿般,突兀地划破了黄昏的寂静,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哥!哥!你可算回来啦!咋这么晚才到家呀?天都快擦黑了!哎哟喂!我的老天爷!你……你你你……你这是咋整的呀?
掉……掉护城河里啦?还是跟人打架掉水坑里了?”
只见院门那斑驳的门框旁,妹妹林雪正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胡同口张望,一看见林动这副落汤鸡似的狼狈模样,
小姑娘那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瘦黄、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写满了心疼和惊诧。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三两步就蹦到了林动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小手想碰又不敢碰他湿透冰凉的衣服,最后只能扯住他一片湿哒哒的衣角,急得直跺脚,连珠炮似的追问开了。
林动看着妹妹那张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生动、充满关切的小脸,心里那口因为与周震南这等大人物周旋、因为算计易中海和聋老太太而始终提着、
绷得紧紧的气,不知不觉就松了一大半,一股暖融融的亲情缓缓流淌开来,驱散了河水带来的寒意。
他故意甩了甩湿透的、紧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冰凉的水珠四散飞溅,有几滴正好落在林雪仰起的小脸上,惹得她“哎呀”
一声惊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着脚往后躲,嘴里不满地嚷嚷着:
“哎呀!哥!讨厌死了你!别甩了别甩了!凉飕飕的,冰死个人啦!快说快说!到底出啥事儿了?鱼呢?你不是一大早
就说要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好肉,顺便到护城河边上甩两竿,给咱家改善改善伙食吗?这咋……鱼没见着,你倒成了水里捞上来的了?”
林动看着妹妹那副又嫌弃又好奇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咧嘴一乐,推着自行车继续往院里走,嘴上开始半真半假、绘声绘色地编起了故事,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懊恼”和“英雄气概”:
“嗨!甭提了!提起来你哥我这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啥滋味都有!”他故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哥我今儿个啊,可是实打实地当了一回活雷锋,见义勇为了!本来嘛,我在那护城河边,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好地儿,
鱼饵一下去,好家伙!那鱼咬钩咬得那叫一个欢实!没多大功夫,就钓了满满一铁皮桶!都是巴掌宽的大鲫瓜子,
还有两条活蹦乱跳的红毛大鲤鱼!肥着呢!我心想,这下可美了,够咱娘俩好好吃几顿鱼汤泡馍,给你补补身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仿佛那桶鲜鱼就在眼前。“可谁承想啊,这好事多磨!就在我收拾家伙什,美滋滋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
出事儿了!离我不远的地儿,有一家子人,看着像是爷孙俩,带着个警卫员模样的跟班,也在河边溜达。不知咋搞的,
他们家那个小丫头,大概也就比你小两三岁的样子,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就栽河里去了!那河水多凉多急啊!
眨巴眼的功夫,人就给冲出去老远,光剩下两只小手在水面上瞎扑腾了!那当爷爷的老头儿,急得直跳脚,嗓子都喊劈了!
那个警卫员小伙子,倒是个忠心的,脱了衣服就要往下跳,可我看他那架势,压根就是个旱鸭子,下去也是白给,还得搭上一个!”
林雪听得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地抓住了林动的胳膊:“啊?掉河里了?那……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哥我能干看着吗?”林动挺了挺胸脯,脸上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表情,“说时迟那时快,
我也顾不上那桶刚钓上来的鲜鱼了,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外套都来不及脱,‘噗通’一下就扎河里去了!
你哥我这水性,那可是在部队大江大河里练出来的,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呛得半死的小丫头给捞上来了!人算是救上来了,可我那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