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压低了声音,把脑袋凑到吓得魂不附体的儿子和儿媳中间,
像是要宣布什么足以诛九族的惊天秘密,声音嘶哑而神秘:
“我…我今儿下午,可是舍了老脸,托了拐了八道弯的关系,
才打听到一点风声!林动在部队,那可不是普通的兵!
那是立过真真切切、用命换来的一等功!大功!是给上面的大首长
挡过子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好几回的狠角色!他的老首长,听说…
听说现在是卫戍区的司令!正儿八经手握枪杆子的通天人物!
懂不懂什么叫通天?!啊?!那就是人家随便皱皱眉头,打个喷嚏,
就能让咱们这种平头百姓、像蚂蚁一样的小角色,死无葬身之地!
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就没了!你懂不懂啊?!你个蠢货!”“哐当!”一声闷响!
坐在炕沿上,本来就被母亲那番关于聂文的话吓得腿软的贾东旭,
听到“卫戍区司令”这几个字,就像是听到了阎王爷的催命符,
腿肚子彻底转了筋,身子一歪,直接从炕上出溜到了冰冷梆硬的土地面上,
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尾椎骨磕得生疼,但他此刻完全感觉不到
肉体的疼痛,整张脸都吓成了惨绿色,嘴唇哆嗦得像是发了羊癫疯,
话都说不利索了:“司…司令…我的个亲娘祖奶奶诶…这…这…”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一家子被碾成齑粉的惨状。贾张氏看都没看
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儿子,继续用那种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阴森森的语气,
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子,一下下慢慢地割着儿子儿媳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再看看易中海!完了!彻底完了!八级工?屁!手废成了那德行,
连筷子都拿不稳,以后就是个吃闲饭的废物点心!厂里能白养着他?
做梦吧!傻柱!更惨!成绝户了!太监!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了!
这俩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血呼刺啦!热乎着呐!”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缓缓扫过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晕厥过去的两人,
声音如同从古墓里吹出来的阴风,带着死亡的寒意:“接下来…哼,
接下来就该轮到清算了!那些帮凶!那些以前跟着起哄架秧子、
踩过林家、占过林家便宜的骑墙派!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你们俩…是想跟着易中海和傻柱那俩现世报,一起被碾死,
给林家垫棺材底吗?啊?!说话!”突然,贾张氏像是被触及了最敏感的神经,
猛地抄起炕上做针线活的、那把磨得锃亮的大剪刀,手臂高高扬起,
带着一股狠绝的戾气,“咔嚓!!!”一声刺耳巨响,狠狠地戳在了
坚硬的炕桌边缘!剪刀那锋利的尖儿瞬间深深扎进木头里,入木三分,
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整个剪刀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她恶狠狠地盯着面无人色的儿子和儿媳,那眼神,凶残得像是饿极了的老母狼,
随时要扑上来活撕了他们:“我告诉你们!贾东旭!秦淮茹!
你们给老娘听真着了!从今往后,再敢动一丁点歪心思!
想着去算计林家,去沾林家一点便宜!不用等林动那个活阎王亲自动手!
老娘我先剁了你们的手!砍了你们的腿!把你们扔出去喂野狗!
免得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拖累我宝贝孙子棒梗,
拖累咱们老贾家全家一起死绝户咯!!!”贾东旭和秦淮茹被贾张氏
这先是揭秘惊天背景、后是动刀子以死相逼的连环组合拳,彻底吓破了苦胆!
贾东旭瘫在冰冷的地上,也顾不上屁股疼了,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
抱住贾张氏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连连作揖,带着哭腔赌咒发誓:
“妈!亲妈!我听话!我以后再也不敢瞎琢磨了!我以后见了林动我绕八丈远走!
我把他当祖宗牌位供起来!天天早晚三炷香我都愿意啊妈!”
秦淮茹也吓得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声音都变了调:
“妈…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不是人…我头发长见识短…
我再也不瞎琢磨了…您说啥是啥…我都听您的…呜呜呜…”
贾张氏见彻底把这俩不省心的东西吓唬住了,达到了预期效果,
这才缓缓松开了揪着秦淮茹衣领的手,像是抽干了力气般,
一屁股重重地坐回炕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粗气,胸口那口憋了半天的
恶气总算顺了一些。但她那双老眼里,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开始闪烁起
一种精于算计的、如同老狐狸看到了肥鸡雏般的狡黠光芒。她知道,
光靠吓唬不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必须得有实际行动,得赶紧“站队”,
撇清关系,而且要把戏做足,做真!她盘算着,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
滴溜溜乱转,开始详细布置任务,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
一家之主的权威,每个字都像是钉钉子:“东旭!”“哎!妈!您吩咐!
儿子听着呢!”贾东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土,
垂手躬身,像极了宫里等着听旨的小太监,态度恭敬得无以复加。
“明天一早,天蒙蒙亮,估摸着合作社一开门,你就第一个冲进去!”
贾张氏指令明确,“买点…买点看着好看又不算太扎眼的国光苹果,
要青红相间的那种,再称半斤不要票的、最便宜的那种动物饼干!
然后,提着东西,立马去医院,‘看望’你那个好师傅易中海去!”
贾东旭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问:“啊?还…还去看他?妈,
您刚才不是说…要划清界限吗?这…”贾张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打断他:“蠢蛋!榆木疙瘩脑袋!谁让你真去关心他了?是让你去‘演戏’!
唱一出大义灭亲、划清界限的戏!懂不懂?!做给可能藏在暗处的眼睛看的!”
她凑近儿子,压低声音,面授机宜,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你到了医院,进了病房,别急着凑过去!先看看情况!只要有护士在,
或者同病房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就把声音给我扬起来!用足力气,大声说!
让整个病房、甚至走廊里的人都隐约能听见!”她模仿着那种“痛心疾首”的腔调:
“你就这么说:‘师傅!我的好师傅诶!您可得好好的养伤啊!千万别想不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咱们都得深刻反省!
往后啊,必须得遵纪守法!堂堂正正做人!可再也不能…再也不能看人家
林家是孤儿寡母,觉得好欺负,就干那些个…那些个丧良心、断子绝孙的
缺德事了啊!咱们得走正道!’”贾张氏眼中闪着冷冽的光,补充道:
“重点就是最后那句!要把‘看人家孤儿寡母好欺负’、‘丧良心’、
‘断子绝孙’这几个词,咬得重重的!甩得响亮亮的!让所有人都听见!
明白这意思吗?这就是告诉别人,咱们贾家,是站在‘道理’这边的!
是反对易中海和傻柱那种恶霸行径的!咱们以前是被他们裹挟的!
是迫不得已!现在醒悟了!要划清界限了!明白了吗?!”
贾东旭听得眼睛发亮,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
“高!妈,您这招实在是高!这叫…这叫弃暗投明!大义凛然!划清界限!
还能恶心易中海那老东西一把!”贾张氏满意地哼了一声,又转向还在那
抽抽搭搭、抹着眼泪的秦淮茹,命令道,语气更加严厉:“还有你!秦淮茹!
别给我在那儿磨磨唧唧地掉猫尿了!”“妈…我听着呢…”
秦淮茹赶紧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怯生生地应道。“你,明天,天不亮就给我爬起来!
鸡叫头遍就动身!到林家那两间西厢房门口守着去!蹲着!就跟那看门狗似的,
给我老老实实等着!等林雪那丫头一开门出来,你就给我迎上去!”
秦淮茹一脸为难和恐惧,声音发颤:“妈…我…我见了她我说啥啊…我…我害怕…”
“哭!给我往死里哭!” 贾张氏斩钉截铁地说,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扑上去就抱着林雪的腿哭!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怎么惨怎么来!
就说你也是被易中海和一大妈他们逼的!没办法!说你心里一直跟刀绞似的
过意不去!夜夜睡不着觉!求她们娘俩原谅!就说咱们贾家也是苦出身,
是被逼无奈,上了贼船!现在知道错了,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盯着秦淮茹,目光锐利:“要把咱们贾家,扮成是被胁迫的可怜人!
是被逼上梁山的!是被易中海那个老绝户和傻柱那个小绝户胁迫的苦主!
要把咱们自己,从易中海那个破船上,彻底摘干净!摘得越干净越好!
哪怕林动出来给你两巴掌,踹你两脚,你也得受着!还得说打得好!打得对!
这叫苦肉计!懂不懂?!”林动反手,将自家那扇被傻柱踹过、门轴都有些松动、
留下清晰脚印的破旧木门,“哐当”一声轻轻关上,并不十分牢固的门闩
发出“吱呀”一声呻吟,总算将外面院子里那些或明或暗、如同鬼火般窥探的视线,
那些交织着恐惧、嫉妒、怨毒和尚未散尽惊悸的复杂目光,暂时隔绝开来。
他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板,仿佛能感受到门外那些尚未散去的恶意,
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似乎要将胸腔里积压了一整天的
暴戾杀气、血腥气息,以及面对至亲受辱时那锥心刺骨的痛楚,都一并吐出体外。
屋里,光线异常昏暗,只有屋顶那盏瓦数低得可怜、钨丝都隐隐发黑的电灯泡,
散发着有气无力的昏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反而将破败和清贫
映照得更加清晰。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就着这微弱的光线,缓缓环视这个
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熟悉的是角落里母亲常年擦拭留下的温润痕迹,
是妹妹偷偷贴在墙上的褪色年画;陌生的是空气中弥漫的、因长期拮据和
担惊受怕而形成的、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气息。他首先走到靠墙摆放的
那张漆皮剥落、露出木头原色的旧桌子前。桌子很旧,但被母亲擦得一尘不染。
桌上,静静地放着一个半旧的、颜色深沉的桃木盒子,没有过多的雕饰,
只有岁月摩挲留下的温润光泽。林动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打开盒盖,
仿佛开启一个神圣的容器。盒子里面,没有想象中耀眼的金光,只有几枚
静静躺着的军功章和纪念章。材质是冷硬的金属,边缘甚至有些细微的、
难以察觉的划痕和磕碰的印记,仿佛诉说着它们曾经伴随主人经历过的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