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拄着那根磨得油光锃亮的拐棍,无视地上血污,一步一顿,
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老年人的迟缓与沉重,径直挪到了林动的面前。
她停下脚步,先是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显得自己虚弱不堪,
然后才缓缓抬起那张布满沟壑、写满了“岁月沧桑”与“不易”的老脸,
努力挤出一个她自以为无比慈祥、和蔼可亲、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
只可惜那笑容堆在干瘪的脸上,怎么看都显得异常僵硬和虚假,
简直比哭还要难看上三分。她用那把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苍老嘶哑又带着点刻意拿捏的、仿佛蕴含了无尽“关爱”的腔调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确保周围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哎呦喂……这……
这闹哄哄的……让我这老骨头好好瞧瞧……” 她故作老眼昏花状,
往前又凑了凑,浑浊的眼珠眯成两条缝,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
打量着林动,仿佛在端详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你……你真是动哥儿?
是林家的大小子?给奶奶我好好瞅瞅,好好瞅瞅……”她猛地吸了吸鼻子,
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演技略显浮夸却足够投入:
“这一别……哎呦,我这老糊涂了,算不清年头了,怕是得有八九年,
小十年没见着了吧?岁月不饶人呐!真是岁月不饶人!
没想到哇没想到,我是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拖着鼻涕、
跟在我后头要糖吃的毛头小子,如今……如今竟出落成这么一条
铁骨铮铮、威风凛凛的汉子了!瞧瞧这身板,这精气神!好!好啊!
真是祖宗保佑,老天开眼,咱们这四合院的风水好,
林家这是出了真龙了哇!”她越说越“激动”,甚至举起枯瘦的手,
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用这种夸张的肢体语言
来加强“旧情”和“长辈”身份牌的感染力,妄图抢占道德制高点,
软化林动那颗冰冷的心:“动哥儿啊!你爹……你爹林大壮,
我那苦命的大壮侄子哎……他要是泉下有知,在下面看见他儿子
这么有出息,这么顶天立地,成了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
他指定也能彻底合上眼,笑着、放心地去找他那些老战友喝酒去喽!
他这辈子,值了!值了啊!”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声情并茂,充满了“追忆”与“欣慰”,不知道内情的,乍一听,
还真以为她聋老太太是多么疼爱林动这个晚辈,
多么怀念与他父亲的深厚情谊呢。可惜,她这套几十年练就的、
糊弄院里这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禽兽尚且游刃有余的演技,
落在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看透了人心鬼蜮的林动眼里,
简直比天桥底下那些卖狗皮膏药、耍把式卖艺的还要拙劣可笑十倍!
林动嘴角猛地向一边一咧,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到了极点
又充满了极致讥讽的弧度,他根本没等聋老太太把后面那些
早已准备好的、关于“忆苦思甜”、“顾全大局”、“邻里和睦”、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狗屁道理说出口,直接开口,声音不高,
却异常清晰,像是一把浸透了寒冰的锥子,瞬间就将聋老太太
精心营造的这层虚伪、温情脉脉的窗户纸,捅了个对穿,
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打住!”林动手臂随意一抬,
做了一个极其不耐烦的、示意“收声”的手势,眼神里满是
毫不掩饰的戏谑和看跳梁小丑般的嘲弄:“聋老太太,
您老人家儿这儿是跟我唱哪出《四郎探母》呢?还是《碰碑》?
戏瘾挺足啊?” 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还一口一个‘奶奶’?我亲奶奶,身子骨硬朗得很,
如今就在城外林家村住着,一顿饭还能啃俩大窝头,
骂起我来中气比我都足!您要是真想给她当老姐妹,攀这门亲,
行啊!赶明儿我派人套车,风风光光把她接进城里来,
就住这院儿里,您二位老太太好好坐一块儿唠唠?顺便也让她评评理,
看看这些年,她儿子不在家,她孙女和儿媳妇,过的是啥日子?”
他这话一出,院里好些个年轻保卫员差点没憋住,
赶紧咬紧嘴唇低下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好家伙,这林动连长的嘴也太毒了!根本不吃倚老卖老这一套,
直接从根本上否定了聋老太太这“奶奶”的身份!
还把亲奶奶搬出来砸场子!聋老太太脸上那副精心堆砌的、
自以为慈祥的笑容,当时就彻底僵住了,凝固在干瘪的脸上,
像是被人用快干的水泥糊了满脸,看上去异常滑稽和狼狈。
但林动的毒舌攻击,这才刚刚拉开序幕!他往前微微倾身,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紧盯住聋老太太那双试图躲闪、
却已然流露出一丝慌乱的老眼,语气带着一种足以气死人的、
故作天真的“疑惑”:“再说了,您老人家张口闭口就是我爹泉下有知……
啧,我怎么就记得,我爹林大壮活着的时候,跟您老人家好像
也没什么过命的交情啊?平常在院里碰个面,能点个头都算是客气了。
逢年过节,也没见您多走动啊?怎么,他这一走,
您这感情还‘人走茶凉,凉了又沸腾’了?升华得是不是有点太突然、
太热情了?我爹在下面估计都得纳闷,啥时候跟您老有这么深的交情了?”
“噗——咳咳……” 这次,连站在聂文身边的一个看起来比较严肃的
保卫干部都没忍住,赶紧用咳嗽掩饰了过去,脸憋得通红。
聋老太太那张老脸,由僵硬迅速转为铁青,又由铁青转向惨白,
拿着拐棍的那只枯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活这么大岁数,在这四合院这一亩三分地里
作威作福、被众人捧着敬着,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当众、
如此不留情面地下面子、撕脸皮过?这简直是把她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
林动却仿佛完全没看见她的窘迫和即将爆发的怒火,
继续用那种慢悠悠、却字字如刀、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点拨一个“不懂事”的老糊涂:
“哦——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您老人家今天这么热情,
一口一个‘动哥儿’,一口一个‘奶奶’,是因为看我林动
如今穿着这身军装,人模狗样地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持枪的兄弟,
觉得咱老林家又‘阔’了,又值得您老人家屈尊降贵地来认亲了?
想起咱们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想起要当我林动的‘奶奶’了?”他猛地收起脸上那点虚假的恍然和嘲讽,
眼神瞬间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锐利冰冷得刺骨,
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质问,如同惊雷般炸响
在聋老太太耳边:“早他妈干嘛去了?!”“我妈被我爹那些所谓的
‘战友遗孤’身份拖累,一个人拉扯我和我妹,吃糠咽菜,
夜里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您这‘奶奶’在哪儿纳鞋底、听收音机呢?”
“易中海和傻柱这帮杂碎,联起手来,变着法子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逼捐、强占、辱骂,把我妹吓得夜里做噩梦的时候,
您这院里的‘定海神针’、‘老祖宗’,怎么不定一定这歪风邪气?
怎么不出来说句‘公道话’?”“现在,看我把这帮畜生的爪子剁了,
把他们摁在地上摩擦,眼看就要彻底清算总账了,您倒好,
跑得比谁都快,蹦出来充大辈儿、拉偏手、想和稀泥了?”
林动向前猛地踏出一步,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杀气
混合着滔天的怒意,如同实质般压向聋老太太,让她不由自主地
后退了半步,差点没站稳。他冷哼一声,如同九天惊雷,
带着无尽的鄙夷和决绝:“告诉您,聋老太太!我林动这人,认亲!
但只认血亲,认真心!认那些在我家落难时,哪怕给过一碗水、
一句暖话的真亲人!”“至于那些平时高高在上、不见人影,
出了事就蹦出来想摘桃子、摆资格、和稀泥,妄想继续骑在别人头上
作威作福的老棺材瓤子……”林动目光如刀,扫过全场,
最后定格在聋老太太那张惨白扭曲的老脸上,一字一顿,
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别、搁、这、儿、碍、眼!”这一番连消带打、夹枪带棒、
极尽挖苦讽刺、揭皮抽筋之能事的话,如同一个个又快又狠又响亮的耳光,
噼里啪啦、结结实实地扇在聋老太太那张老脸上,
直接把这位置身事外、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老虔婆给干懵了、干傻了!
气得她浑身如同打摆子般剧烈哆嗦,一只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林动,
胸口剧烈起伏,老脸涨得发紫,“你……你……你……你个……”了半天,
喉咙里“嗬嗬”作响,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有杀伤力的话来,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表演个原地蹬腿升天!全院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林动这毫不留情、直接撕破所有伪装、
将对方最虚伪的面皮踩在脚下狠狠摩擦的做派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