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多年老邻居的份上……求林家高抬贵手……宽限……宽限几天……或者……或者分期……分期付……我们保证……砸锅卖铁也一定还上……”
“放你娘的七十二个转转罗圈屁!臭不可闻的狗臭屁!”聋老太太彻底暴怒了!积压了整晚的恐惧、算计落空的失望、
被林动连连打脸的羞辱感,以及此刻被易家这愚蠢至极的拖延战术所带来的灭顶之灾般的恐慌,如同火山喷发,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她猛地抡起手中那根油光锃亮的枣木拐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地砸在坚硬的炕沿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
仿佛整个屋子都随之震颤了一下,震得屋顶房梁上的积年老灰“簌簌”往下落!“凑不齐?分期付?骗鬼呢!你当老娘是那三岁小孩,
还是那老糊涂了的傻娘们?!”聋老太太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嘶哑的嗓音尖利得能划破牛皮,她伸出枯瘦的手指,
颤抖着指向瘫在地上的易大妈,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易中海当了这么多年的八级老师傅!一个月工资小一百块!
家里就你们两张嘴!没儿没女拖累!他易中海又不是那吃喝嫖赌抽的败家子!这么多年,你们偷偷摸摸攒下的家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别人不清楚,我老婆子门儿清!三千块拿不出来?你们是打算留着那点棺材本,给自己买金丝楠木的棺材板,还是等着下辈子投胎当富家翁呢?!啊?!”
她越说越气,浑身都在哆嗦,一种被彻底愚弄、背叛的怒火烧得她几乎失去理智:“滚!立刻给我滚回去!告诉易中海那个蠢货!怂包!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十分钟!老娘就给他十分钟!”聋老太太猛地伸出那根干枯得如同树枝、此刻却带着宣判意味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几乎要戳到易大妈的鼻尖上:“十分钟之内!把白纸黑字上写的那三千块钱!一分不少!连本带利!给老娘凑齐了!恭恭敬敬地送到前院林家去!双手奉上!
要是敢少了一分钱!或者是晚了一秒钟……”她说到这里,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气力,浑浊的老眼里射出一种近乎疯狂而又绝望的寒光,
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决绝,如同最终的死亡宣判:“从今往后!他易中海是死是活,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
都跟我老太婆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就当……我他妈当初是瞎了这双老眼!从来就没认识过你们家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拖累人的扫把星!
养老?我呸!指望你们?我老婆子还不如现在就去后海找块冰疙瘩一头撞死,图个痛快干净!”易大妈被这番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的决绝话语,
吓得是三魂丢了七魄,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手脚并用从地上挣扎起来,也顾不上捡那只跑丢的破棉鞋,如同后面有厉鬼追赶一般,
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聋老太太那间令人窒息的小屋,疯了一样扑向中院自己家那扇此刻仿佛通往地狱的大门。
中院易家,易中海正像个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一样,有气无力、病恹恹地瘫在冰冷的土炕上,心里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焦灼地等待着前线的“战报”。一见自己老婆子这副丢魂失魄、披头散发、鞋都跑丢了一只的鬼模样冲进来,他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沉到了底,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等易大妈哭得几乎断气、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把聋老太太那番“十分钟最后通牒”,
尤其是那句“再无半点干系”的最终决裂宣言复述完,易中海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冰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
他整个人如坠万丈冰窟,四肢百骸都凉透了,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他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彻底地、痛彻心扉地醒悟过来!
自己那点可怜的算计、那可笑的侥幸心理、那自以为精明的拖延战术,在林动展现出的绝对实力、狠辣手段和精准打击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如同鸡蛋碰石头!他十年苦心经营,像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样讨好聋老太太,伏低做小,好不容易才搭上的、看似稳固的“养老”关系链,
竟然……竟然就因为这区三千块钱的拖延(他原本还想拿捏一下,讨价还价),在眨眼之间,彻底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窗外的夜色,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九五号大院低矮的屋顶上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中院易家那间平日里还算体面的正房里,
此刻虽然点着灯,却透不出一丝暖意,反而弥漫着一股穷途末路、死寂般的绝望气息。易中海像一滩彻底烂掉的泥,瘫在冰冷的炕席上,
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喃喃着几个破碎的音节:“完了……全完了……十年……十年啊……全他妈完了……”
易大妈则在一旁压抑着声音,低低地啜泣着,手忙脚乱、近乎疯狂地翻箱倒柜,抖开每一个可能藏钱的角落,铜子儿、毛票、攒了不知多久的布票、工业券……
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恐慌和铜臭混合的怪异气味。而后院,聋老太太那间更加阴暗的小屋里,则是一片死水般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煤油灯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将她佝偻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仿佛一个伺机而动的老妖。老太太独自盘腿坐在炕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黑水来,
之前的暴怒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冷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