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几秒钟,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脸上露出憨厚又坚决的表情:“大动,你的好意,二叔心领了。
但是……不行啊。”他指了指父母,“你爷你奶年纪大了,
腿脚不利索,在村里待了一辈子,习惯了。
城里头人生地不熟,他们待不惯。俺得留下来照应着。
再说,你们都走了,地谁种?这个家总得有人撑着。”
他顿了顿,语气坦然:“俺知道你是好心,但为人子女,孝道不能忘。
让你两个兄弟跟你去闯荡,俺跟他们娘留在家里,伺候老人,
守着这点祖业。等将来孩子们都出息了,俺们再去城里享你们的福,
那也不迟!”这番话朴实无华,却透着庄稼人的厚道和担当。
林动看着二叔黝黑脸庞上坚定的神色,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和敬意。
他点了点头,不再勉强:“成,二叔,我明白了。您有您的考量,
我尊重。家里有您照应,我在外面也放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带林江林海出去。”
一顿晚饭,吃得是其乐融融,又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饭后,林动一家不敢再多耽搁,趁着天色还未完全黑透,
便起身告辞。爷爷奶奶、二叔二婶、林江林海一直送到村口,
目光里交织着期盼、不舍还有浓浓的亲情。
“哥!早点来接我们啊!”林江林海扯着嗓子喊。
“放心!麻溜儿就回来!”林动跨上二八大杠,回头挥挥手,
用力一蹬,自行车便载着母亲和妹妹,沿着来时的山路,
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山风送来家人的叮咛,
林动心里揣着一团火,那是对未来城里的“好戏”的期待,
以及一种即将大展拳脚的兴奋。
三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快挪了位。
等看到四九城那灰扑扑的城墙轮廓时,已是下午四点五十分光景。
付了车钱,林动把母亲林动的母亲扶上自行车后座,
让小丫头林雪坐在前杠上,自己长腿一跨,蹬着车,
熟门熟路地往南锣鼓巷那片四合院骑去。
紧赶慢赶,回到95号大院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空气里弥漫着杂合院特有的、各种饭菜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息。
“雪儿,你先跟娘回家,把饭做上。”林动支好自行车,
对妹妹吩咐道,“我出去一趟,办点事就回。”
林动的母亲有些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只是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别惹事。”
“放心吧娘,我就是去问问清楚,不惹事。”林动嘴上应着,
眼神却已经飘向了中院。不惹事?那得看什么事儿。
有些人呐,就是属陀螺的,不抽不转悠。
他没直接进中院,而是先拐到了前院阎埠贵阎老西家门口。
这老小子正端着个搪瓷缸子,在门口侍弄他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
眼神却跟探照灯似的扫视着院里的风吹草动。
“三大爷,忙着呢?”林动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阎埠贵一抬头见是林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几分算计的笑容:“哟,林动回来了?
听说你回老家了?事儿都办利索了?”
“利索了,刚到家。”林动凑近两步,压低声音,
“跟您打听个事儿,傻柱和一大爷……从医院回来了?”
阎埠贵眼里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林动的来意,
他也压低声音,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回来了回来了!下午就回来了!傻柱脑袋上缠得跟个印度阿三似的,
易中海胳膊吊着,俩人都蔫头耷脑的。啧啧,这回可真是栽了大面儿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会儿估摸着都在家猫着呢。”
“得嘞,谢了您呐三大爷,您忙您的。”林动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拍拍阎埠贵的肩膀,转身就朝着中院走去。
他这一动,可像是往平静(表面平静)的池塘里扔了块大石头。
院里不少正在做饭、洗漱的邻居,都偷偷从窗户缝、门帘后瞄着他。
谁不知道林动这小子现在是个混不吝的刺儿头,
上午刚把院里的“权威”易中海和“战神”傻柱给送进了医院,
这傍晚回来,直奔中院,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去找后账的!
林动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迈着四方步,
晃晃悠悠就来到了易中海家门前。易家是这中院的正房,宽敞亮堂。
林动也不敲门板,直接抬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叩了叩那扇刷着绿漆的木门,
声音在渐渐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咚。”门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接着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大妈探出半张脸,
看到门外的林动,脸上明显露出诧异和一丝慌乱:
“是……是林动啊?有事吗?”她下意识地想用身子挡住门缝。
林动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语气甚至称得上客气:
“一大妈,我找一大爷有点事问问,他在家吧?”
屋里传来易中海有些沉闷的声音:“谁啊?”
一大妈回头应道:“是林动。”里面沉默了几秒,
才传来易中海明显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应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一大妈这才侧身让开。林动一弯腰,进了易中海家。
一进门,他就感觉眼前一亮。好家伙,
这易中海家果然不愧是院里的一大爷,八仙桌、太师椅、大衣柜,
家具都是实打实的旧货,但油光锃亮,成色十足。
墙上还挂着幅仿齐白石的虾趣图,虽然一看就是印刷品,
但也比普通人家光秃秃的墙壁显得有“文化”多了。
地面是青砖铺的,扫得干干净净,
对比自家那泥地扫完还起灰的窘迫,真是天上地下。
林动心里那股邪火“噌”地就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