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林苏大厦顶层静室,灯火通明。
苏雨薇屏退了所有人,亲手为林枫解开浸血的外袍,看到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缠绕着诡异煞气的伤口,眼圈瞬间红了。她强忍着泪意,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用浸了灵泉的温软丝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指尖触及他冰冷发硬的肌肤,微微颤抖。
“疼吗?”她声音有些哽,低着头,不敢看他,怕一抬头,泪就会落下。
“不疼。”林枫握住她微凉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水光,温声道,“都是皮外伤,混沌真元运转几周天便好。倒是你,这几日担惊受怕,又替我操持同盟事务,辛苦了。”
苏雨薇摇头,将脸靠在他未受伤的肩头,汲取着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暖与气息,闷声道:“只要你平安回来,什么都不苦。”她顿了顿,抬起水润的眸子,细细打量他苍白却依旧坚毅的侧脸,“葬神谷……很凶险,对不对?那天机令突然发热传讯,我就知道……你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林枫没有隐瞒,将葬神谷中遭遇“血屠”、破“万神祭坛”、夺镜心碎片、战神秘斗篷人、险死还生最终融合巡天镜残镜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说到凶险处,虽语气平淡,苏雨薇却听得心惊肉跳,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尖泛白。
“天机子……果然一直在暗中窥视。”听完林枫叙述,苏雨薇坐直身体,绝美的脸上笼罩寒霜,美眸中闪过锐利与担忧,“他选在你重伤未愈、刚刚融合残镜、心神未定之时发来邀约,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分明是算准了你此刻最是虚弱,也最是急迫想知‘归墟’之秘!”
林枫点头,眼中寒光点点:“不错。此人深不可测,所图甚大。残镜示警‘天机不可信’,绝非无的放矢。他此番邀约,名为商谈,实为试探,甚至可能是……图穷匕见。”
“那你还要去?”苏雨薇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忧惧。天机阁神秘莫测,阁主天机子更是疑似超越化神的存在,若真对林枫不利……
“必须去。”林枫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归墟’线索,关乎巡天镜最后一块核心碎片,更可能牵连上古浩劫之秘。天机子既然抛出此饵,我若不去,他必有后招。况且,我也想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他顿了顿,看着妻子担忧的眉眼,放缓语气,“放心,我虽受伤,但残镜初步融合,对我助益极大。这三日,我全力疗伤,熟悉残镜新得威能,未必没有一搏之力。再者……”
他目光转向静室一角虚空,仿佛穿透层层阻隔,望向某个方向:“我也不是全无准备。天机阁若真以为吃定了我,怕是打错了算盘。”
苏雨薇知他心意已决,且思虑周详,绝非鲁莽之辈。她压下心中不安,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既如此,这三日,你便在此静室闭关疗伤,熟悉残镜。同盟内外一切事务,交由我与唐先生、张先生处理,绝不会让人打扰你。天机阁那边,我会派人暗中留意其动向,特别是‘观星台’周围,务必探明虚实。”
“有劳夫人。”林枫心中温暖,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你自己也要当心。叶家、金山寺虽暂时蛰伏,‘影武者’却未必甘休,城中或有暗桩。一切调度,以稳为主,若有异动,可寻冷锋商议。”
“我晓得。”苏雨薇依偎着他,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渐安。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再大的风浪,他们也一起闯过。
翌日,林枫闭死关,谢绝一切访客。静室之内,阵法全开,灵气氤氲如雾。
他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丹田。混沌元婴依旧有些黯淡,但头顶悬浮的巡天残镜,正丝丝缕缕垂下混沌清辉,如同甘霖,滋养着元婴与受损的经脉脏腑。这清辉蕴含着一丝造化本源之力,疗伤效果奇佳,远胜寻常灵丹。
“残镜初成,便有此等神效,若得完整,又当如何?”林枫心中期待。他收敛杂念,全力运转《天医经》,引导残镜清辉与自身混沌真元,水乳交融,周天循环。破损的经脉在清辉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续接、拓宽、强化;移位的脏腑被无形之力缓缓归位,焕发出更强的生机;黯淡的元婴贪婪地吸收着清辉,色泽逐渐恢复莹润,甚至隐隐涨大了一丝。
与此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仔细体悟、沟通着巡天残镜。此镜虽残,但灵性已复,与他心意隐隐相通。他尝试着将神识探入镜中,立刻感知到一片浩瀚无垠、星光点点的混沌空间,仿佛一方微缩的宇宙。心念微动,镜面清光流转,静室内的景象纤毫毕现地映照其中,甚至能隐约看到墙壁阵法符文运转的细微轨迹,灵气流动的脉络。
“此为‘镜照’之能,可观微察幽,破妄见真。”林枫明悟。他心念再动,镜光投向自身,体内伤势、真元流转、甚至神魂念头,都清晰映照,纤毫毕现。任何隐患、暗伤,在镜光之下都无所遁形。
“好!有此镜在,日后修炼、疗伤、对敌,皆可洞察先机,事半功倍!”林枫欣喜。他又尝试催动残镜防御,心念一动,一层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镜光自镜中溢出,笼罩周身。镜光流转,似有无数细微的镜面在折射、分解外来之力。他屈指一弹,一道凌厉剑气射向镜光,剑气触及镜光,竟如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分解、吸收,反而化为精纯能量,反哺己身。
“竟能吸收攻击,转化反哺?!”林枫心中震动。这防御之能,远超预期。虽不知极限何在,但寻常元婴攻击,怕是难破此防。
“攻击之能……”林枫尝试引导残镜攻击,镜面清光凝聚,化作一道细若发丝的光束射出,无声无息,却瞬间洞穿了静室特制的墙壁,留下一个光滑圆润的小孔,边缘有空间湮灭的痕迹。“凝练无比,蕴含空间湮灭之力,威力惊人,但消耗亦巨。”他估摸了一下,以他如今状态,全力催发此光束,最多三击,便会真元见底。只能作为杀手锏。
“此外,似乎还有推演、挪移之能,但残缺太甚,目前无法动用。”林枫细细体悟,残镜传递的信息支离破碎,许多威能需待日后慢慢发掘,或寻回更多碎片补全。
时间在修炼与体悟中飞速流逝。三日转瞬即过。
第三日黄昏,林枫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河流转,深邃如海,气息沉凝如山,虽未完全恢复到巅峰,但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战力恢复了八九成。更重要的是,对巡天残镜的初步掌控与运用,已了然于胸,实力比之三日前,又有了质的飞跃。
静室门无声开启,苏雨薇端着参汤走了进来。见他气息圆满,神光内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柔声道:“如何?”
“已无大碍。”林枫接过参汤一饮而尽,握住她的手,“这三日,外面情形如何?”
苏雨薇神色一正,禀报道:“天机阁那边,‘观星台’方圆百里已被清场,有阵法笼罩,探查不清。但据外围眼线回报,三日内,有多道晦涩强大的气息进入天机阁总坛,似乎来了不少客人。另外,叶家祖地近日有异动,似在集结力量,但目标不明。金山寺依旧封山,寂灭佛一脉踪迹全无。‘影武者’更是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枫听罢,冷笑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叶家贼心不死,金山寺作壁上观,‘影武者’蛰伏待机。天机阁此番邀约,倒是群‘贤’毕至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发出细密的爆响,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又迅速收敛。
“子时将至,我该动身了。”林枫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衫,神情平静,目光锐利如刀。
“我与你同去。”苏雨薇上前一步,眼神坚定。
“不可。”林枫摇头,握住她的双肩,目光深沉,“天机阁深浅未知,此去吉凶难料。你留在江城,坐镇中枢,掌控大局,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若有变故,你与唐、张、冷锋他们,便是我的后路。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稳住江城,便是稳住了根本。”
苏雨薇知他言之有理,天机阁之会,人多未必有用,反而可能成为掣肘。她咬着下唇,重重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塞入林枫手中:“这是娘亲留下的‘同心佩’,你戴着。若……若有事,我能感知。”
林枫接过玉佩,入手温凉,带着她的体温与馨香。他郑重收起,放入怀中贴心处,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说罢,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已从静室消失。
苏雨薇追到窗边,只见一道淡不可查的流光划破夜空,径直投向西北方向——天机阁总坛所在。她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望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流光,默默祈祷。
夜凉如水,星子晦暗。
天机阁“观星台”之约,关乎“归墟”之秘,更可能是一场决定未来大势的鸿门宴。林枫此去,是龙潭虎穴,亦或是拨云见日?
风暴,即将在天机阁上演。而江城,亦在无声的暗流中,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第九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