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死寂沉沉,那块巨大的龟甲如玄黑墓碑般严丝合缝地堵住洞口,将外界的光亮、嘶吼与疯狂彻底隔绝,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陈幼薇靠着冰冷岩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震伤的肺腑,带来火烧般的刺痛。十岁的小身板沾满血污与黑泥,手臂肌肉仍在不受控制地痉挛,虎口崩裂的伤口渗着血丝,可她的眼神却锐利得不像个孩子 —— 没有半分哭闹,只是抬手抹了把脸,将涌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回去。她早就懂了,哭救不了任何人,唯有撑住才有生路。
铁樱瘫坐在不远处,十五岁的姑娘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污垢被泪水冲出道道痕迹,却死死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呜咽。她的目光在昏死的父亲疯铁与一动不动的江悠悠之间打转,小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源核衰竭症让她的心智比同龄孩子单纯些,可此刻也分得清轻重:悠悠姐倒下了,幼薇年纪还小,她这个 “姐姐”,必须撑起来。
突然,“咔哒、咔哒” 的刺耳声响从龟甲传来 —— 那些怪物正在用爪子、口器疯狂抓挠啃噬这唯一的屏障。密密麻麻的噪音如钢针般刺向耳膜,铁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却猛地深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身边陈幼薇的肩膀,哑着嗓子强撑:“幼薇,别怕…… 有我在。”
陈幼薇抬头看她,小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我不怕,樱樱姐。我们得先确认洞穴深处安全。” 她说着站起身,动作轻盈而警惕,像一头在黑暗中潜行的小兽。她的感知在无数次逃亡与战斗中磨砺得异常敏锐,能捕捉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异味与动静,顺着洞穴深处摸索而去。
几分钟后,陈幼薇折返,言简意赅地汇报:“里面安全,是条死路,很深也干燥,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
话音未落,她已走到疯铁身边,咬着牙拽住他的胳膊。疯铁的体重远超两个受伤女孩的承受极限,她小脸憋得通红,也只将人挪动了半寸。铁樱见状立刻跑过去帮忙,两人一人抓胳膊一人托腰,齐声喊着 “一、二、三”,用尽全身力气将疯铁往洞穴深处拖拽。湿滑的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混着血与泥的痕迹,她们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地,却没有一人松手。
安置好疯铁,两人又转向江悠悠。铁樱小心地将江悠悠半抱起来,陈幼薇踮着脚托住她的腿,十岁的小姑娘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一步步将江悠悠挪到洞穴最深处,远离洞口的威胁。
做完这一切,两个女孩都瘫倒在地大口喘气。铁樱揉着酸痛的胳膊,摸了摸身边小脸发白的陈幼薇:“幼薇,你歇会儿,接下来交给我。”
陈幼薇摇摇头,从疯铁背包里翻出点火器递过去:“樱樱姐,你找干燥的东西引火,我来守洞口。” 她虽小,却记得江悠悠平时的分工安排,冷静得让人心疼。
铁樱立刻点头,笨拙却认真地翻找起来 —— 干爽的布条、疯铁背包上的织带,甚至她自己外套的下摆,都被撕下来凑成了引火物。按下点火器的瞬间,一团橙黄火苗骤然蹿起,驱散了黑暗与寒冷,也照亮了两个女孩沾满污渍却格外坚毅的脸庞。
“水和吃的!” 铁樱喃喃自语,像是突然找到了明确的职责,立刻翻找起背包。幸运的是,为了应对沼泽的复杂环境,她们的背包里都备有少量纯净水、高能量肉干和晒干的蘑菇。她架起小锅倒入珍贵的清水,将肉干和蘑菇切碎放进去,小手握着树枝搅动锅里的食材,眼神专注得仿佛眼前这锅简单的肉汤,是能撑起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陈幼薇则走到靠近洞口的位置坐下,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双刃横在膝上。虽然她的力气不大,可握着刀的手却稳得惊人,目光警惕地盯着黑暗中的龟甲,耳朵竖得尖尖的,不放过外界任何一丝动静。
铁樱煮好汤,先盛了一小碗放凉,走到陈幼薇身边:“幼薇,先喝点汤补充力气。” 陈幼薇接过碗,小口喝着,滚烫的肉汤滑入喉咙,暖意瞬间驱散了四肢的寒意。铁樱又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江悠悠身边,想喂她却又怕弄醒她,只能放在火堆旁温着。
接着,铁樱拿起药包,笨拙地给疯铁处理伤口。她的动作不如陈幼薇利落,甚至因为紧张有些发抖,可每一步都学着江悠悠以前的样子:用清水轻轻冲洗伤口,撒上止血粉和解毒粉,再用布条一圈圈缠好。看着父亲胸前被腐蚀液灼伤的血肉模糊,铁樱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没掉下来,只是动作愈发轻柔:“爸,你快点好起来……”
陈幼薇喝完汤,立刻走过来帮忙。她踮着脚够到疯铁的手臂,小手灵活地帮铁樱递药、剪布条,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处理完疯铁,她们又转向江悠悠 —— 她身上没有明显外伤,除了沾染的血污,皮肤完好无损,可那毫无血色的脸和紧蹙的眉头,无一不昭示着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陈幼薇知道,这是精神力透支到极致、伤及本源的后果。这种伤,远比皮肉之苦更凶险,也更无从下手。她能做的,只是用湿布轻轻擦去江悠悠脸上的血污,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时间在沉默的忙碌中一点点流逝,洞口那令人烦躁的抓挠声,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了。
陈幼薇警惕地侧耳倾听了许久,确认外界已经恢复死寂 —— 那些怪物久攻不下,终于退去了。她才转头对铁樱说:“樱樱姐,怪物应该走了。”
铁樱点点头,给火堆添了些木柴,看着跳动的火苗,声音带着一丝依赖却异常坚定:“悠悠姐一定会醒的,对吧?”
陈幼薇靠在她身边,小手紧紧握着她的胳膊:“嗯,悠悠姐最厉害了,她一定会醒的。在她醒之前,我们一起守着。”
铁樱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却格外温暖的笑:“对,姐姐保护你,我们一起守住这里。”
洞穴内,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个女孩依偎的身影。临时的壁垒寂静无声,可十岁的陈幼薇握着双刃警惕地望着洞口,十五岁的铁樱守在伤员身边添柴温汤 —— 她们或许一个早熟坚韧,一个单纯却执着,却都用自己的方式,撑起了这片暂时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