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刚把苏婉儿那封“棉已入仓,雁字第三行”的密信看完,还没来得及提笔批注,宫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一路冲到金銮殿前,戛然而止。
一个浑身是血的骑使从马上滚下来,扑进殿门,手里死死攥着一卷染红的竹筒。
“边关……八百里加急!三城沦陷!守将战死!”
赵承渊一把接过竹筒,打开抽出军报,只扫了一眼,手指就收紧了。
纸上写着两个字:失守。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用血写的——“敌势如潮,援兵不至,臣力竭矣”。
他抬头问:“几座城?”
“雁门、云中、定襄,一夜之间全没了。”骑使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匈奴单于亲率十万铁骑破关,前锋已抵长城脚下。”
赵承渊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内殿走。
新皇正靠在床榻上咳喘,脸色发青,嘴唇泛白。太医刚走,药碗还摆在案上。听见脚步声,他勉强睁开眼,看见是赵承渊,手一下子抓紧了被角。
“赵爱卿……你来了……”他声音很轻,像风吹纸片,“外头……是不是出事了?”
赵承渊没绕弯子,直接把军报递过去。
新皇接过看了两眼,手就开始抖,奏章差点掉地上。他咬着牙想稳住,可呼吸越来越急,最后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奏章上,正好盖住了“三城沦陷”四个字。
“这……这怎么可能?”他盯着那片血迹,“不是说粮草齐备、甲胄充足?不是说连发弩已列装边军?怎么……一夜间就丢了三座重镇?”
赵承渊站在床前,没说话。
他知道皇帝在等他拿主意,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慌。可他自己心里也不太平。
他伸手进怀,摸出一张折好的纸——是系统给的“止战策”草稿。这是他昨晚熬夜整理的应对方案,一共五条,从调兵到安抚民心都有写。他本来打算今天早朝提出来,结果现在连早朝都开不了。
他展开纸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最后一页,被人泪渍浸过,墨迹糊成一团。
他记得这纸一直收得好好的,不可能自己沾水。唯一碰过它的人……是柳明瑛。
昨夜她给他送参汤时,顺手翻了下这份策论,当时没说什么,只低声说了句“别太累”。原来那时候,她已经哭了。
赵承渊捏着纸的手有点发紧。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才八岁。如果真打起来,他得上前线。而她,又要开始等。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把纸重新折好,放进袖子里。
“陛下,”他说,“三城虽失,但匈奴主力尚未深入,说明他们也在试探。现在最怕的不是打不过,而是乱了阵脚。”
新皇喘着气问:“那你……有对策吗?”
“有。”赵承渊点头,“但不是现在出兵。”
“不是出兵?那还能怎么办?割地求和?”
“不是求和,是震慑。”赵承渊说,“咱们手里还有牌。苏婉儿的和亲队伍原定五日后出发,不如改道,经边关北上。”
新皇愣了一下:“你是说……让一个待嫁女子去前线?”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脚步声。
柳明瑛端着一碗新熬的药走了进来。
她没穿官服,只一身素色褙子,头发挽得整整齐齐。进门后先看了看皇帝,又看向赵承渊,眼神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但很快压下去了。
她把药放在案上,轻声说:“陛下保重龙体,臣妇斗胆一言——苏姑娘的和亲队若改道经边关,既显朝廷抚远之诚,又能探敌虚实。”
她顿了顿,继续说:“匈奴若见婚使临境,知道大朝仍有底气送女出嫁,反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比派一万骑兵巡边更有威慑。”
新皇听着,眼睛慢慢亮了点。
“你是说……用一场婚礼吓退十万大军?”
“正是。”柳明瑛低头,“柔能克刚,有时候,不怕死的人,更怕不怕死的规矩。”
殿内安静了几息。
赵承渊看着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私奔来找他时说的话:“我不要你当大官,我要你活着回来。”
现在她还是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换了个方式说。
新皇抬起手,示意赵承渊靠近。
他声音断断续续:“准……准奏……传旨……苏婉儿所率和亲队伍,即日起改道北行,经雁门关入境……速行……”
说完这一串,他又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往后倒去。
柳明瑛赶紧扶住他,喂了口药。
药汁顺着嘴角流下一点,她拿帕子轻轻擦掉。
然后她退后一步,转身要走。
就在她抬脚的一瞬间,赵承渊瞥见了那个药碗。
碗底刻着一个字。
慎。
他记起来了。这个碗是柳家老宅传下来的,当年柳明瑛出嫁时带过来的陪嫁之一。她每次给他送药,都会用这个碗。
可他以前从没见过底下有字。
看来是最近才刻的。
是谁刻的?什么时候刻的?
他没问。
他知道柳家不会无故示警。这个字,不只是给皇帝看的,也是给他看的。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转着。
和亲队改道,表面是外交行动,实际上是情报与反间并行的一步险棋。苏婉儿聪明,冷霜月已在路上接应,加上柳家这条暗线……或许真能拖住匈奴。
但他也清楚,王守仁的人一定混在其中。
那封藏在棉包里的名单,还没查完。
现在每一步,都是刀尖上跳舞。
他走到案前,提起朱笔,开始拟旨。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声。
外面天色阴沉,风拍打着窗棂。
柳明瑛走到殿门口,停下脚步。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没拆,只是握了握。
然后她继续往前走,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赵承渊写完最后一个字,吹干墨迹,盖上印玺。
他把旨意交给候在一旁的传令官,说:“立刻送去礼部和兵部,加急誊抄,分发各衙门。”
传令官领命而去。
殿内只剩他一人。
他坐回椅子,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
【止战策·阶段二:外交震慑】
执行条件满足
是否确认启动?
他抬起手,准备点“确认”。
就在这时,亲卫匆匆进来,低声说:“大人,冷霜月那边传来消息——单于帐中发现刻‘王’字的玉佩,与十年前劫粮案同款。”
赵承渊睁开眼。
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