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月刚走,赵承渊就听见雨声里夹着马蹄声。他皱眉往外看,守门的家丁已经冲进来,手里捧着个染血的布包。
“冷大人送回来的!她自己骑马回来,到门口就摔了,只说了句‘信……真……王……通波斯……’”
赵承渊一把抓过布包,打开一看,是封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信,边角已经被血浸透。他立刻往偏院赶,路上把信塞给柳明瑛:“你先去书房等我,别碰火,等我回来再拆。”
偏院灯还亮着。冷霜月躺在床榻上,左肩全是血,衣服被剪开,脸色发白。赵承渊挥手让下人退下,亲自拿热水和刀具过来。
“醒着吗?”他问。
冷霜月眼皮动了动,睁了一条缝,“信……你拿到了?”
“拿到了。谁下的手?”
“三批人。弓手藏在屋顶,刀客从巷口堵。不是普通刺客。”她喘了口气,“线人……没活下来。”
赵承渊点头,“我知道了。现在闭嘴,我要拔箭。”
箭头卡在肩胛骨附近,一动就冒血。他拿酒浇了一遍,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抓住箭杆,猛地一拽。
冷霜月咬住牙,没叫出声,额头全是汗。
“还好没断在里面。”赵承渊把箭扔到桌上,忽然停住。
箭头上刻着个小印,仔细一看,是“王”字篆文,底下还有半圈暗纹——正是王守仁私印的样式。
他冷笑一声,“这老狐狸,连嫁祸都懒得换个花样?”
可当他翻过箭尾,却发现尾铁根部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用针尖划出来的。他凑近灯下,辨认半天,认出是波斯皇室徽记的简化符号。
“有意思。”他低声说,“王守仁的印,波斯的箭。两边都想让他死?还是……本来就是一伙的?”
他起身走出屋子,对守在外头的亲卫说:“封锁整个偏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厨房熬参汤,每半个时辰送一次。”
回到书房,柳明瑛已经等在那儿。她把信摊在桌上,旁边放着一本破旧的《西域译语》。
“我试着翻了前两行。”她说,“写的是‘丝路关卡由王公掌控,黄金十万两即日交付,火器图样另附’。落款是个波斯贵族的名字,但我查不到这个人。”
赵承渊坐下来,拿起放大镜再看箭尾的徽记,“这不是普通商人能用的标记。这是王室旁支才有的授权符。”
柳明瑛抬头,“你是说,王守仁在跟波斯王族谈生意?”
“不止是生意。”赵承渊把箭和信并排放在一起,“他在买武器,还要控制边关。这不是贪财,这是准备动手。”
柳明瑛沉默片刻,“可现在只有这一封信,一支箭。朝廷不会信。”
“我不急着上报。”赵承渊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王守仁今天栽了大跟头,他肯定要找外援。波斯人想打通商路,就得有人在朝里说话。两人一拍即合。”
他停下脚步,“但问题来了——为什么派人杀冷霜月?她是江湖人,不是官身。按理说不该知道这事。”
柳明瑛眯眼,“除非……线人是他们内部的人?泄露了消息?”
“对。”赵承渊笑了,“所以这次伏击,不是灭口,是清理门户。我们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他转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三年前的礼部档案,翻到一页名单,“你看,这个译员叫阿史那格,负责接待波斯使团。记录说他病死了,可他最后一次签收文件,是王守仁亲自批的条子。”
柳明瑛凑过去看,“日期是去年冬天,比他‘死’的时间晚了三个月。”
“假死。”赵承渊合上册子,“要么他根本没死,要么有人顶替了他的身份。不管是哪种,王守仁早就埋好了路。”
柳明瑛皱眉,“可你现在拿这个去告他,他说是你伪造的怎么办?孤证难立。”
赵承渊不答,反而问:“咱们在河西走廊有多少商队?”
“二十多个,都是柳家的老关系。”
“明天开始,让他们全都动起来。沿着商道走,打听最近有没有波斯人运大宗货物进关,尤其是金属、硫磺这类东西。另外,派几个会波斯话的混进他们的营地,看看他们在聊什么。”
柳明瑛记下,“你要钓鱼?”
“不。”赵承渊摇头,“我要等他们自己露馅。王守仁刚丢了脸,急需翻身。他一定会加快动作,说不定还会再联系波斯人。”
他看向窗外,“今晚的事太巧了。冷霜月刚出门,人就埋伏好了。说明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
柳明瑛突然想起什么,“那支箭……会不会是波斯人故意留下的?让他们以为是王守仁干的?”
赵承渊眼神一亮,“高啊。借我们的手收拾王守仁,顺便让他背锅。等王倒了,他们再跳出来喊冤,说是受了诬陷,还能讹一笔赔偿。”
他笑出声,“可惜啊,他们不知道我这人最讨厌被人当枪使。”
柳明瑛也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办?装不知道?”
“当然不。”赵承渊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先让亲卫扮成西域客商,去波斯商队那边打探。就说想合伙做生意,愿意出钱买通关便利。”
“你怕他们不信?”
“那就加码。”赵承渊写下第二行字,“告诉他们,我是赵承渊身边红人,手里有兵部防务图的副本。”
柳明瑛吓一跳,“你疯了?这种话说出去,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
“就是要传。”赵承渊眼睛发亮,“让王守仁听见。他现在最怕什么?怕我继续挖。他要是发现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卖情报,肯定会坐不住。”
他把纸条折好,“只要他一动,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证据链就齐了。”
柳明瑛看着他,“你早想好了?”
“从她带回这封信的时候就想好了。”赵承渊走向门口,“我现在回偏院看看她怎么样了。”
冷霜月还在昏睡,呼吸平稳。赵承渊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
他轻声说:“你放心睡。这场戏,我来唱主角。”
正要起身,冷霜月忽然动了动手指,嘴唇微张。
赵承渊俯身听去。
“……箭羽……右斜三寸……是波斯禁军制式……”
声音很轻,但清楚。
赵承渊瞳孔一缩。
他立刻回头,对门外亲卫下令:“马上去查城南三个军械库,看最近有没有失窃强弩箭矢!特别是带右旋尾羽的!”
亲卫领命而去。
赵承渊重新坐下,盯着冷霜月苍白的脸。
“你还记得这么多?”他低声说,“行,那我就陪你把这局玩到底。”
他从袖子里拿出那支箭,再次对着灯看。
右斜三寸处,果然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
那是波斯王庭禁军专用箭的识别标记。
国内根本没有这种箭。
这意味着——波斯人已经把武器运进了京城。
而且就藏在某个能调动禁军物资的地方。
赵承渊慢慢握紧箭杆。
他的嘴角扬起一点冷笑。
“王大人,你这回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