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站在高台边缘,手里还捏着那块烤糊的饼。远处山坡上的牧民已经走进互市,孩子举着新做的蓝布白狼旗,笑声混在叫卖声里。他咬了最后一口,把饼渣拍掉,转头看向冷霜月。
“你说这车比你的刀慢。”他咧嘴一笑,“今天敢不敢赌一把?看是‘霜月号’先撞开城门,还是你先砍下敌将脑袋。”
冷霜月靠在旗杆边,双刀插在身前地上。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抓起刀柄,翻身跃上旁边那辆庞然大物。
攻城车八轮粗如树干,木架层层叠叠,顶上有可升降的盾板,前端撞角包着铁皮,刻着两个字——霜月。
张五斤带着十几个工匠守在绞盘旁,满脸油汗。他抬头喊:“大人,坡道尖桩太多,得清路!”
“不用清。”赵承渊跳下高台,走到车前,一掌拍在轮轴上,“咱们的车,专治各种不平。”
他转身走向鼓架,抄起鼓槌,猛地一敲。
咚!
鼓声炸响,和昨天百姓喊“兄弟”的节奏一模一样。
第一排士兵应声而动,扛云梯、背火油罐,列阵推进。第二排是匠营新编的工兵队,推着沙袋填壕。第三排,就是那辆“霜月号”。
冷霜月站在车顶,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一脚踩上盾板,双手握刀,目光锁住城墙。
城头上,匈奴守将正挥刀下令。滚石推下,箭雨倾泻。护城壕里插满削尖的木桩,三丈宽的沟壑冒着寒气。
“霜月号”开始移动。
八根巨轮碾过沙地,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前轮刚压上坡道,一支火箭射中左前轮,火油罐碎裂,火焰瞬间窜起。
“着火了!”有人喊。
车体冒烟,行进一顿。
城头传来欢呼。守将狂笑:“木头车也敢攻城?烧成灰给我垫脚!”
赵承渊没动,鼓点反而更快。
车内,工匠们早就备好水囊。两人扯开皮管,对准火源喷洒。另一人钻进底盘,用铁钳夹住断裂的传动轴,咔的一声卡回原位。
“修好了!”
“继续前进!”
轮子重新转动。
冷霜月突然跃下,双刀旋开,一刀劈飞迎面砸来的火罐,一刀挑断垂下的绳索。两名缒城而下的死士还没落地,就被她踹回壕沟。
她反手将火把掷向城头,正中敌军旗帜。火苗舔上布面,黑烟冲天。
“赵大人的车——还没到,老子的刀先到了!”她吼了一声,纵身跳回车上。
“霜月号”终于冲到城门前。
轰!!!
撞角狠狠嵌入木门,整座城墙都在抖。门框裂开,木屑四溅。
但没破。
守将还在叫:“顶住!再顶两轮就能等来援军!”
赵承渊放下鼓槌,挥手。
第二辆攻城车从侧翼推出,同样是八轮巨木,同样写着“霜月”。士兵推着它直奔另一段城墙。
“假的!”有人喊,“那是空车!”
“空车也是车。”赵承渊冷笑,“吓不死人,也能分心。”
果然,城头火力立刻转向第二辆车。箭雨、滚石全调过去。
就在这时,“霜月号”内部机关启动。底板翻开,一根加长撞杆弹出,直抵门缝。
“最后一击!”张五斤大吼,“拉绞盘!”
所有工匠拼死拉动绳索。
车内齿轮咬合,动力倍增。
轰隆——!!
一声巨响,城门从中炸开,木梁飞出十步远,砸倒一片守军。
尘土飞扬中,冷霜月第一个冲进去。
她踏着残门跃上城墙,双刀交叉一斩,正中匈奴王旗旗杆。
咔嚓!
旗杆断成两截,王旗翻滚落下。
她站上去,红衣翻飞,左眉骨的刀疤在阳光下一闪。
“赵大人的车——”她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比我的刀还猛!”
城下,汉军将士齐声怒吼。
赵承渊缓步走上残破城楼,站到最高处。他身上玄色官袍沾满尘土,右眼角的疤微微发烫。
他扫视城内残敌。守将退入内堡,门口堆满弓手,仍在负隅顽抗。
一名将领冲上来:“大人,屠城吧!杀鸡儆猴!”
赵承渊摇头:“杀降者不得人心。”
“可他们不降!”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威慑。”
他举起令旗,指向远方地平线。
所有人顺着方向望去。
风沙之中,轮廓渐现。
一辆、两辆、三辆……十余辆攻城车从沙丘后缓缓驶出,轮子滚动,像一座移动的山林。
“告诉单于。”赵承渊声音低沉,“赵某的车,可不止一辆。”
话音落下,第一辆新车已驶上坡道。
城内守军开始骚动。有人扔下弓箭,有人后退。内堡门口的人群出现松动。
赵承渊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令旗未收。
冷霜月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刀已归鞘。
“你还真造了十几辆。”
“不然怎么叫‘霜月号’?”他笑,“以后还有‘明瑛号’‘婉儿号’,你想不想也有一辆?”
她瞥他一眼:“别乱起名字。”
远处,新车逼近护城壕。工匠们已经开始拆卸桥板搭路。
赵承渊抬手,准备下令第二波进攻。
就在这时,一个匈奴少年从废墟里爬出来,手里抱着半截断旗。他踉跄几步,扑通跪下,把旗举过头顶。
赵承渊低头看他。
少年不会说汉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旗,又指了指自己胸口,然后磕了个头。
冷霜月轻声说:“他在求活命。”
赵承渊接过断旗,看了看,随手插在城楼边缘。
“留他。”他说,“让他去搬木头。”
少年听不懂,但看到他没拔刀,颤巍巍站起来,转身往工地跑。
赵承渊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远方车阵。
风卷着灰烟,掠过残墙。
攻城车的轮子,还在转。